杭州的梅雨季总是来得悄无声息。杨龙站在辰星大厦的落地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温热的咖啡杯，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轮廓。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和豆豆翻阅文件的沙沙声。
\"仆人角色的最终数据出来了。\"豆豆将平板电脑推到办公桌对面，屏幕上显示着阿蕾奇诺立绘的3d模型——猩红的眼眸在暗处微微发亮，黑色礼服勾勒出优雅而危险的线条。
杨龙没有立即拿起平板。他的目光停留在另一块屏幕上，《崩坏：星穹铁道》的测试服数据正在实时刷新。一个粉色长发的少女形象占据了画面中央，笑容温暖得与整个匹诺康尼的霓虹灯背景格格不入。
\"流萤的预约量已经突破黄泉的记录了。\"杨龙轻声说，手指放大了角色详情页面，\"玩家给她的标签是'完美女友'。\"
豆豆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发丝垂落在他的肩膀上，带着熟悉的栀子花香。\"蔡浩宇说测试时有个细节——\"她的手指划过屏幕，调出一段未公开的剧情动画，\"当流萤在剧情中'死去'时，测试组的几个小伙子当场红了眼眶。\"
画面中，流萤在绚烂的爆炸光芒中化为无数光点，最后的微笑定格在主角伸出的手掌前方。杨龙注意到这个镜头的运镜方式——45度俯角，正好让玩家以主角的视角目送她消失。这种刻意营造的代入感，是米哈游团队最擅长的情感操控。
\"然后呢？\"杨龙问道，虽然他已经知道答案。
豆豆轻点屏幕，画面跳转到另一个场景：漆黑的宇宙中，一台赤红机甲突然冲破陨石带，熟悉的声线从机甲中传来：\"我说过会永远保护你的，对吧？\"
\"萨姆。\"杨龙念出这个名字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种剧情反转带来的震撼，正是他们当年创立米哈游时最想实现的效果——让玩家在虚拟世界中体验真实的情感波动。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形成细密的水痕。豆豆走到窗前，与杨龙并肩而立。两人的倒影在雨幕中微微扭曲，仿佛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投影。
\"记得我们做《星辰之舞》时吗？\"豆豆突然说，\"为了那个悲剧结局，你和市场部吵了整整一周。\"
杨龙轻笑：\"最后证明我是对的。\"他转头看向妻子，发现她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纹路，但眼神依然明亮如初，\"玩家要的不是廉价的快乐，而是能触动心灵的故事。\"
豆豆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雨中的城市：\"原神有成熟的编剧团队，星铁有蔡浩宇把关...\"她顿了顿，\"我在想，是不是该把精力完全放在辰星oL上了。\"
这句话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杨龙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走到办公桌前，调出辰星oL的最新演示视频。画面中，一个由简单线条构成的虚拟世界正在运转，Npc们的行为模式已经复杂到难以区分是否是真人操控。
\"量子实验室的最新报告，\"他指着延迟数据，\"2.3毫秒，已经接近人脑感知的极限。\"
\"不只是技术问题。\"豆豆走到他身边，调出另一组数据，\"Npc的自主决策系统已经能生成我们预料之外的剧情走向。上周测试时，两个Npc竟然自主发展出了一段恋情。\"
杨龙挑眉：\"程序员设定的？\"
\"完全自发。\"豆豆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基于他们的性格算法和记忆系统自主产生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沉浸在思绪中。雨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让思考变得更加清晰。杨龙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和豆豆挤在哈尔滨的小公寓里，为《星辰之舞》的第一个dEmo熬夜。那时候他们一无所有，只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去北京吧。\"杨龙突然说。
豆豆看向他，眼中映着窗外的雨光：\"把杭州这边完全交给年轻人？\"
\"原神的仆人，星铁的流萤...\"杨龙指了指屏幕上的数据，\"他们已经能做出超越我们预期的内容了。\"他握住豆豆的手，\"而辰星oL...那才是我们最初梦想的终极形态。\"
豆豆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回握。这个简单的动作包含了二十多年的默契与信任。窗外，雨势渐小，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正好照在办公桌上并排摆放的两台平板电脑上——一边是阿蕾奇诺冷峻的面容，一边是流萤温暖的笑容。
\"告诉豆苗和子浮，\"豆豆说，\"下周我们到北京长驻。\"
杨龙点点头，目光投向远处逐渐放晴的天空。在北京的天元科技实验室里，一个全新的虚拟文明正在等待它的创造者。而在这里，在杭州，他们精心培育的两颗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足以荫蔽新一代的开拓者。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在湿润的城市上空画出一道彩虹。杨龙和豆豆站在窗前，望着这道转瞬即逝的美丽弧线，就像看着他们二十年来创造的每一个虚拟世界——绚烂、短暂，却又永恒地改变了某些人的生命轨迹。
北京的天元科技实验室内，杨龙缓缓戴上最新型的脑机接口头环。金属触片贴上太阳穴的瞬间，他感受到一阵细微的电流刺痛——这是神经链接建立的信号。
\"参数稳定在2.1毫秒。\"陆子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仿佛隔着一层水幕，\"准备接入虚拟空间。\"
豆豆站在另一台设备旁，已经戴好了头环。她向杨龙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二十多年的默契让杨龙立刻会意——她在担心这个未经充分测试的新系统。
\"开始吧。\"杨龙轻声说，同时给了妻子一个安抚的微笑。
世界骤然扭曲。
当杨龙再次\"睁开眼\"时，他站在一座由光线编织而成的小镇广场上。这里的建筑只有简单的几何轮廓，像是孩童用荧光笔勾勒的草图，却意外地给人一种真实感。阳光——如果那团悬浮在空中的金色光晕可以称为阳光——温柔地洒在\"地面\"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龙？\"豆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龙转身，看到一个由流动光点构成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没有细节，但他就是知道那是豆豆。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在梦中不需要理由就能认出某人一样。
\"这比上次测试精细多了。\"豆豆的光影\"走\"到他身边，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她伸出手，光点组成的指尖划过杨龙的\"手臂\"，激起一串数据涟漪。
就在这时，广场边缘的一个Npc突然向他们走来。那是一个由二十多个光点组成的简单人形，头顶悬浮着【铁匠】的标签。
\"外乡人，\"铁匠的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来，而是直接在他们意识中响起，\"看你们的装束，是从翡翠城来的？我妹妹嫁到了那里，已经三年没消息了。\"
杨龙和豆豆对视一眼——这个对话完全不在预设脚本中。
\"你妹妹叫什么？\"豆豆试探性地问。
\"莉莎。\"铁匠的光影做出一个抹眼泪的动作，\"嫁给了个卖陶器的。上周有商队说翡翠城闹瘟疫...你们来时可曾听说？\"
杨龙震惊地发现，就这么几句简单的对话，竟然让他对这个由几十个光点组成的虚拟角色产生了真实的关切。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瘟疫\"的背景设定完全是AI自主生成的支线剧情。
\"接入时间17分钟。\"陆子浮的声音突然插入，\"准备断开链接。\"
世界再次扭曲，杨龙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当他摘下头环时，实验室刺眼的灯光让他眯起了眼。
\"太不可思议了...\"豆豆的声音有些发抖，\"那个铁匠的妹妹，那个瘟疫...都是AI即时生成的？\"
陆子浮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兴奋的光芒：\"不仅如此。根据监测数据，你们的脑波活动显示你们完全'相信'那个虚拟世界的真实性。\"
杨龙揉了揉太阳穴：\"但延迟还是能感觉到，大概0.5秒左右的滞后。\"
\"这正是我要说的重大发现。\"陆子浮调出一组脑波图谱，\"实际上，不是系统延迟，而是你们的大脑太快了。\"
豆豆皱眉：\"什么意思？\"
\"看这里。\"陆子浮放大图谱上的几个峰值，\"当你们在虚拟世界中活动时，大脑的处理速度是正常状态的十倍以上。理论上，如果能让大脑保持这种状态，现实世界的1小时可以相当于虚拟世界的10小时。\"
杨龙猛地站起来：\"你是说...时间膨胀效应？\"
\"类似，但更复杂。\"陆子浮快速调出另一组数据，\"在深度睡眠状态下接入系统，大脑会自然进入这种超频状态。问题是...\"他顿了顿，\"我们还没找到安全维持这种状态的方法。\"
实验室陷入沉默。杨龙走到窗前，望着北京城的夜景。霓虹灯在雨中晕染开来，像是虚拟世界中那些未完成的光影。这个发现意味着什么？如果真能实现十比一的时间流速差，人类将彻底重新定义\"现实\"与\"虚拟\"的界限。
\"继续测试。\"杨龙最终说道，声音坚定，\"但仅限于我和豆豆。\"
豆豆走到他身边，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无需言语，杨龙知道她在想什么——二十多年前，他们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投入未知领域，才有了今天的辰星。
\"明天测试新场景。\"豆豆对陆子浮说，\"加入更多Npc，看看AI能构建出多复杂的社会关系。\"
陆子浮点点头，在平板上快速记录着。他的眼镜片上反射着代码的流光，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夜深了，实验室只剩下基础照明还亮着。杨龙和豆豆站在全息投影前，看着那个由简单光点构成的小镇模型。在这个看似简陋的虚拟世界里，一个数字文明正在悄然萌芽——它能成长到什么程度？会如何改变人类对现实的认知？这些问题悬在空气中，像那些未完成的数据流一样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窗外，北京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纯白的雪花覆盖了城市的棱角，就像那些简单的光点正在重塑人类对世界的理解。而在某个尚未公开的服务器里，一个名叫莉莎的虚拟女子，正在翡翠城等待着来自铁匠哥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