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狝生:“你说的那个店铺,是不是叫做清木百货?”
狝生也不确定,她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说这边有这么一个铺子,但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我没听清。”
臭老头眯着眼看了半天,只能看到那个大楼挺高的,但到底是不是卖东西的铺子就不知道了。
想了想,他道:“你们俩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我没叫你们,不准过来,听到了没有?”
“还是我去吧。”狝生说道,“这事本来就是我的主意,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也该由我来承担。”
“然后你死了,把你这个拖累弟弟交给我,是吧?你想的倒挺美的。滚一边去!”臭老头顿时没了好声气,说道,“我又不是直接进店,我就是走近看一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要不是个铺子,我们就绕过去。要是个铺子,到时候再说。”
主要是看看铺子里的人凶不凶,别说什么陷阱之类的,这小鬼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他去看有个屁用?
他能看出个名堂才有鬼了。
这种事情,当然得他去。
臭老头想的挺好的,但有一件事情他忽略了——他所谓的见过世面,也不过比这两个小鬼多一点罢了。
臭老头杵在那儿,仰头望着那栋五层高的建筑。
玻璃幕墙在夜色里映着流光,红蓝交替的霓虹灯勾出“清木国际”四个大字,电子屏幕上滚动的商品图片像活了似的跳跃。
“这……这是啥玩意儿?”
他揉了揉眼睛,干裂的嘴唇哆嗦着。
雕花木门都得用门闩的年代里,哪见过会自己转圈的门?
那些花花绿绿的光怪陆离在屏幕上闪,比戏班子的走马灯还晃眼,惊得他头皮发麻,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袖口补丁——这哪是铺子,分明是从画本子里蹦出来的妖怪窝!
就在这时,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臭老头观察了半天,发现他们衣着整齐,脸上带笑,挺正常的,这才松了口气。
又有一个年轻男人出来,手里拎着个花花绿绿的袋子。
臭老头见状,赶紧佝偻着腰小步跟上,布鞋蹭着地面发出“沙沙”声。
那人被身后突然跟上来的影子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还以为他是来抢东西的,下意识把袋子往怀里紧了紧,一脸警惕:“你要干啥?”
臭老头被他凶巴巴的眼神吓得一缩,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露出后槽牙的缺口:“别、别慌……”
他搓着满是老茧的手,指节因为紧张有些发白,“我就是问个路,想问问里面是个啥情况……”
他抬手指了指那栋闪着光的大楼,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困惑:“这……这到底是卖啥的铺子?咋跟城里的戏楼子似的,亮得晃眼。”
年轻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头发乱糟糟的,不像坏人,警惕的神色才缓和了些:“这是清木国际商场,卖啥的都有,衣服、电器、吃的喝的……”
“商场?”臭老头咂摸了下这个新词,更迷糊了,“那……那里面的人凶不凶?有没有啥陷阱?东西贵不贵?”
年轻男人也算好心,指了指商场侧面的蓝色招牌:“要是没带冥币,拿晶核去那边兑换窗口换就行,一枚一阶晶核换十张冥币。商场里的东西都明码标价,没人坑人。”
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看这袋桂花糕,才三张冥币。”
还真和狝生打听到的对上了?臭老头的手指突然停在补丁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晶核……真能换钱?啥晶核都行?诡藤的行不行?”
“骗你干啥?”年轻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去吧,我还要赶紧着回家呢。”
“谢谢你啊!祝你心想事成,一生顺遂!”臭老头赶紧道了谢,放人家走了。
佝偻的背好像真挺直了些,喉结里滚出半声压抑的咳嗽——那是从嗓子眼冒出来的希望。
“打听清楚了,那个店铺确实能够用晶核换冥币,里面的东西都标得有价,到时候要买什么,看清楚就好了……”
狝生、狝烟心里也生出了希望,连眼睛都亮了一些。
三人走到旋转门前时,电子感应灯“嗡”地亮起,玻璃门像活物般向两侧滑开,吓得狝生猛地将弟弟护在身后,瞳孔映着门内晃眼的灯光直发抖。
臭老头却把腰板挺得更直了。
他刚才看见别人进去时门会自己动,此刻故意放慢脚步,用脚尖轻轻点地,假装早就知道这门道。
“慌啥?”他啐了口唾沫,伸手想拍狝生肩膀,却在碰到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袖时顿了顿,改用下巴朝门内示意,“跟紧了,别瞎摸东西,摸坏了,我们赔不起。”
话音刚落,他自己却被门内突然响起的促销广播吓得一哆嗦,后脑勺的白发都竖了起来。
但他飞快用咳嗽掩饰过去,眯着眼瞪向两个孩子:“看啥看?没见过世面!”心里却在嘀咕:这门会自己动,这声音从哪儿来的?难不成真是妖怪窝?
那声响自然不是妖精作祟,而是电子屏里滚动的打折预告。
穿蓝马甲的章贝刚把最后一块促销牌立稳,就瞅见三个灰扑扑的人影杵在门口,赶紧甩着抹布迎上去:“换晶核往左拐,进商场直走就行,一楼卖吃的,二楼卖衣服,三楼是居家物品……”
狝生的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了他的工装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是这店的伙计?这里也招小孩子?”
“算半个吧。”章贝抹了把鼻尖的汗,工装口袋里的对讲机突然“滋啦”响了一声。
他熟练地按了下按钮,转头看见狝生补丁摞补丁的裙摆,眼神闪了闪:“商场招人的,不过我能进来……”
他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低下去,“是因为我妈在后勤管库房。”
虽然他很同情对方,但能来这儿买东西的“穷人”多得是,他想同情也同情不过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这样讲了。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狝生头上。
她攥着弟弟的手慢慢松开,刚才还亮着光的眼睛又沉了下去——原来是走后门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破的鞋尖,又摸了摸狝烟袖口的血痂,喉结里滚出半声没憋住的叹息。
又是羡慕别人有爸妈的一天!
臭老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朝兑换窗口努了努嘴:“去换冥币吧,想那些没用。不管怎样,这日子还得过。能过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