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比斯塔出身达西亚贵族这没有错,不过却是一个没落的贵族。”小卢西乌斯说,“我听说过一句古老的东方谚语,叫做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布雷比斯塔就是这样一只落毛的凤凰。他的童年甚至比平民百姓过得还惨。”
小卢西乌斯知道众人为什么疑惑,他需要做的就是把事情说得更加清楚明白,让在场所有的将领全都理解他的考虑。
“布雷比斯塔曾经做过盖塔部的首领,后来才成了达西亚人的首领,这一点我想诸位都是知道的。”小卢西乌斯继续说道,“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是,布雷比斯塔的童年过得并不好。他的父亲当然也是达西亚的一位贵族,由于在一次与外族的战争当中战死,导致他们孤儿寡母成了其他贵族欺辱的对象。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填饱肚子。
后来,母子两个逃到了盖塔人的部落之后这才安稳下来。布雷比斯塔在盖塔人那里隐姓埋名,因为他父亲活着的时候有仇家,现在他们失去了从前的权势,怕仇家找他们的麻烦。
正是因为如此,布雷比斯塔什么活都干过,喂马、照顾马,当马夫,制作马鞍,替别人收麦子,打猎等等,为了能够有一口吃的东西可以说吃够了生活的苦。
后来,布雷比斯塔逐渐长大了,成为了一位英武的少年。然后就是大家都熟悉的情节了,他依靠自己的勇武成为了盖塔人的首领,后来他干掉了自己在达西亚部落里的仇家,然后又成了达西亚部落的首领,再之后就是合并了多瑙河北岸的达西亚部和盖塔部,成功统一达西亚,把达西亚从一个分散的部落变成王国。此时,正是达西亚的黄金时代。”
听了小卢西乌斯说了这么多,普布利乌斯显得有些不耐烦,“可是,哈斯塔·法塔利,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要说什么呢?这个故事……怎么听着……我感觉布雷比斯塔也不是苏锐佩雷啊?”
小卢西乌斯听罢笑着说:“他是另外一种苏锐佩雷……”
说着他拍了拍普布利乌斯的肩膀,然后又对众人说,“你们都是将军,能够率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你们是无敌的,但是你们却没有过过苦日子。你们要么是罗马人,要么就是贵族出身,没有挨过饿,没有受过冻,没有吃过苦,更没有遭受别人的欺辱,所以你们根本就不懂布雷比斯塔这样的人的思维。布雷比斯塔是什么人?表面看起来强大,实则内心自卑,而且还很小家子气。”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小卢西乌斯来自后世,看过不少书,多少比在场众人有见识。别的不说,光是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就是一笔宝贵的知识财富,是在场的众人不能比拟的。
“自卑的人都爱面子!布雷比斯塔就是这样一个人。”小卢西乌斯那深邃的眼眸里透露着漫长的历史透露出来的光芒,他说,“他从幼年开始就吃苦,受冻挨饿更是常事。
特别是父亲在战争中死去了,他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很多都会多少有一些自卑的。不过,这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当时是个穷人。穷人最怕的不仅仅是穷,更怕被人看不起。”
“所以呢?”
“所以,布雷比斯塔和我们决战一定会死撑,他会死撑下去。同时,他也不会搞什么偷袭。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非常无能,会让自己重新回到那个受冻挨饿,吃苦自卑的年代,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或者,他会认为别人认为他是无能的。反正,不管是哪种无能,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不可接受!”
普布利乌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半张着嘴巴反而看向在整个会议期间一直唱反调的杜尔米乌斯。
杜尔米乌斯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急忙问:“难道……哈斯塔·法塔利,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论是走哪条道路,过哪个山口,布雷比斯塔都不会偷袭我们?不,我的意思是说,都不会来阻拦我们,哪怕是他事先得到了消息?”
“是的!”小卢西乌斯说,“我认为会如此。”
众人还在思考的时候,保卢斯突然说道:“难道就是因为阿纳扎里斯失败了吗?”
小卢西乌斯也不想再卖关子,说道:“正是!阿纳扎里斯率领的是骑兵,却被我们轻易的击败了。至少在他们达西亚人看来是这样的,他败了。
那么,如果我们过山口的时候,布雷比斯塔让他的大军来拦阻我们,那不就是显得他非常无能吗?你让他还怎么统御达西亚,做这达西亚的国王呢?
所以,他必须让我们过了山口,然后来和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仗,战胜我们,如此才能显示出他的实力,他绝不是阿纳扎里斯那样的水平。
或者搞个偷袭,搞个埋伏之类的,如果真这样,那岂不是连阿纳扎里斯都不如了吗?不过,他也可以冲出来,冲出奥尔特河谷来和我们决战,这种情况当然也是可能的。只要让他面子上面能够过得去就行。”
“可是……”普布利乌斯拧着眉毛说道,“可是,布雷比斯塔根本就打不过我们啊!如果我们过了山口,那么达西亚恐怕就会失败的。”
“难道,他是打算靠着堡垒链和萨城的防御工事和我们靠着?就如此的消耗下去吗?”杜尔米乌斯问。
小卢西乌斯摇了摇头说:“不,他不会这样的。我想他肯定是有所倚仗。”
“难道不会烧毁庄稼吗?特别是那些小麦?”
小卢西乌斯大笑了几声,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你们根本就不懂穷人的思维。你们要么是罗马人,要么出身贵族,你们根本就不懂穷人。我怎么说可能你们都不会明白的。除非你们自己亲身经历过。”
“不吃小麦?亲自感受一下挨饿吗?”普布利乌斯问。
小卢西乌斯摇了摇头,“难道你认为挨饿是重点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
“哈斯塔·法塔利,那你说什么才是重点?”
小卢西乌斯说:“挨饿的重点不在于饿本身,而在于饿的同时的那种内心深处的深深的绝望。因为没有吃的,所以挨饿,这就和我们没有吃饭,很长一段时间后饿了是一样的吗?不是。
我们平时饿了也不绝望,只不过是身体不舒服而已,饿了啊,肚子咕咕叫。可是我们并不害怕,也不绝望,因为我们知道,只要我们一会吃点东西就好了,吃了东西自然就不饿了。或者急着回家,或者急着做饭,等着饭熟。
可是,我说的挨饿是完全不同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饿,肚子咕咕叫,同时因为对下一顿饭没有着落而感到焦虑,乃至于惊慌,因为很有可能会因此而死亡,会一命呜呼。但是,焦虑、惊慌还没有结束,没有吃的,不是现在没有,而是一只没有。那么,这就不是惊慌,而是深深的绝望。我查到,布雷比斯塔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我还是不懂……”普布利乌斯摇着头,有些尴尬地说道。
小卢西乌斯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希望你永远也不懂。总之,布雷比斯塔挨过饿,有过深深的绝望。所以,他是绝不会毁掉庄稼,更不会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烧毁麦田的。因为,烧毁麦田的大火,会让他陷入深深的绝望,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的。”
公元前六十九年,七月末,罗马大军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在法加拉什山口附近大造声势,佯装翻山。而事实上,更多的士兵则立即向东运动,要穿过东喀尔巴阡山的苏恰瓦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