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仁跟着李建储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林岁,用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道,
“你回去把猪和鸡喂了,泔水桶倒了,老子的衣服洗干净。
“对了,找找我妈去哪了,一天没看到她人影。”
说完,他转身走开。
李建储这一声,在场的男人几乎走完了。
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几个壮实但苍老的中年妇女,还有瘫坐在地上发抖的五个年轻的女孩。
林岁站在原地,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大概是因为,她是所有的“新来的货”里面,唯一站着的。
虽然她看起来也很瘦弱,恐惧,吓哭……但是……
是哪里不一样?
林岁低下头,擦了一下不存在的眼泪,慢吞吞往回走。
有几个年纪大的,像是拉扯畜生一样推搡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女孩,
“装什么!快点起来,回去干活!偷懒装大小姐呢?别犯贱!”
他们嘴里喷着粪。
女孩们惊慌地站起来,有人呜咽着迈开脚步,有人呆呆地一动不动,被像是拖死猪一样拖走了。
人群散开,几个牙齿都掉了的男人垂涎地盯着林岁的背影看。
林岁忽然抬头,看向他们,朝他们笑了一下。
然后转身,朝着李建仁的屋子走去。
身后,她听到有一个中年女人给了一个女孩一耳光,
“看看人家,多听话,你再哭,我抽死你!”
林岁来到了鸡圈。
十多只鸡踩在泥土和粪便上,鸡头一磕一磕地找食吃。
林岁是个生人,她一靠近,那些鸡就扑腾着四散而去。
她张开手掌,手心里是一把谷子,“咯咯咯,我这里有好吃的。”
一只大胆的公鸡第一个冲了过来,围着林岁跳了两下,飞快地探头过来啄食。
林岁手疾眼快,一下子捏住了公鸡的脑袋,另一只手快速跟上,掐住它两侧的翅膀根,两只手逆向一扭!
“咔哒”一声,鸡没动静了。
她舔了舔嘴唇,又从鸡窝里摸出两个鸡蛋,后院里扒了几颗菜,来到了厨房里。
一个小时后,她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将残羹倒给了垂涎的狼狗,
“吃吧,多吃点,才能变得强壮。”
她笑眯眯地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自己给自己绑的石膏还不错,她还又升级了一下,现在走路只要慢一点,没什么问题。
村里的男人们还没回来。
林岁找来一个捅拎在手上,一步一步,朝着村头的方向走去。
路上偶尔会遇到人,他们都会侧头看她,男人脸上大多露出恶心的笑容,而女人的表情各不一样。
她看起来实在是怯懦又听话,手上还拿着东西,倒也没人觉得她在外面走有什么问题。
林岁找到一个没人注意的空挡,悄悄溜到了李建储家的后门。
她刚蹲下来,便听到身后草丛里传来声音,回头一看,一只狼狗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林岁握紧了手里的剪刀——这是她在周梅的房间里找到的。
她想着,只要这狗一张嘴,不管是叫还是咬她,她都会立刻杀了它。
狼狗太像狼,给人带来生理性的恐惧,尤其是,当它压低身体,一步一步靠近——
然后摇起尾巴。
林岁愣了一下,想起来,面前的这只狗,似乎就是昨天,抢到周梅的头的那只。
“啊~乖狗狗。”她微笑起来,“你安静一点,后面每天都有大餐。”
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倒是屋里的男人们讨论事情根本也没想着藏着掖着,声音很大。
在这个村子里,他们就是皇帝,没人能管。
“这批货一共十二个,村里留了三个,另外九个找到卖家已经卖出去了,一共赚了十八万!”
“挑了女人的三户,不参加分账,其余的十九户,一人拿八千,剩下的我拿着。”
“大哥,李建仁家的那个是不是应该贵点?”
“我也觉得,他那个女人要是卖出去肯定不止两万,五万都有可能,这不是我们大家的损失吗?”
“你们放屁!我一开始选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现在我调教好了你们说这种话了!”
“但这批货确实是你先挑的,你挑个最好看的什么意思。”
“好了不要吵了,”是李建储的声音,看来,他是这里的领头人,
“李建仁的那个确实应该贵点,这样吧,你再拿一万块钱出来,给兄弟们分了,这事就算了。”
“什么?!凭什么!不可能我跟你说,李建储我喊你一声大哥你别真把自己当皇帝了!每次都是你拿的钱最多!”
“cnm你再说一遍!”
然后,就是椅子推倒,和众人拉架的声音。
林岁眼神冰冷,嘴角勾了勾,慢吞吞走远。
这些对话,再加上她脑海里关于这里的一些资料,她勾勒出了这里的情况——
这一个村子,一共20多户人家,每一户,都是共犯。
这个连电都还没通的大山深处,走出去只能靠双脚和骡子,走到最近的镇上,要走两天。
想要来钱、想要娶老婆,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总有“聪明人”,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们走出去难,那就把人弄进来。那些人想要逃走,不是更难?
娶不到老婆的太多了,但如果花钱就能买一个的话,谁不愿意?
这个想法很快就开始实施,实施的第一年,村里就有几个光棍有了老婆,还赚到了钱,买了摩托车。
村里的第一辆摩托车是靠人推进来的,一出现,直接引起了轰动。
其他人开始眼红了,逐渐,所有人都加入了这门生意。
想要赚这钱,投名状就是拐一个女人进来,然后把这个女人调教好。
当然,有些是调教好了,有些残疾了,有的直接疯了。
疯了也能卖钱,虽然不能做事,但是可以生孩子,
卖一个女疯子的价格可以买四头母猪,依然很赚。
认知低下,闭塞落后,这里的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法律两个字怎么写,更不要提对法律的畏惧之心。
越野蛮,越残忍。
他们“经营”了这个“生意”太多年,以至于田里都草盛豆苗稀——
有钱了,出去一趟能买多少好东西回来,男人还种什么地啊,交给女人随便打理打理就行。
以前种地多累,辛辛苦苦一年不过仅仅能吃饱,卖出去的一点点钱还不够来几包好烟,
可现在,开张一次就抵得上他们每户一两年的收入。
林岁一步一步往回走,
她能感觉到,有无数的眼睛,盯着自己。
人的,畜生的,活着的,死了的。
她本来要回来准备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忽然在一个破屋子前停下了脚步,
里面,传来墙壁敲击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