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礼踏出院子之时,后方传来的哭声从压抑到慢慢放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仿佛是在后悔,在忏悔。
但顾朝礼不信。
顾朝恒的哭泣,只是在哭,他失去了荣华富贵,而不是真正意识到他所犯下的错误。
“喜公公。”
“奴才在。”
“让顾朝恒干粗活、重活可行,但你一下子让他干这么多活,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喜公公愣了一下,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奴才……奴才……”
“他之前不知人间疾苦,皇长姐把他发配到这里,久石让他感受的,所以……”顾朝礼现在说话的腔调与气场,倒是越来越像顾朝颜了,“你可以打骂,但绝对不能让他死了,明白了吗?”
“是,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直到顾朝礼走远,喜公公才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满是疑惑:“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喜公公,小的斗胆说一句,这人呀,有时候活着才是遭罪,人死了倒是解脱。”一旁的小太监解释着,“皇上不是说了,要让顾朝恒感受到人间疾苦。”
“哦,我明白了,可以打骂,可以让他干各种活,但必须让他活着。”喜公公恍然大悟,从怀中摸出半两银子抛给小太监,“小路子,你从小跟着我,最是懂事,明天开始,你跟顾朝恒住一起,平日里多照应他。”
小路子双手接过银子,眼里全是感激的笑意:“能的喜公公重用,是小的福气。小的办事,您就放心吧。”
眼下是顾朝恒最需要温暖的时候,让小路子去给他送温暖,然后等到他觉得人间还是美好之时,再狠狠打破他的思想,这可不直接要了他的命,来的狠多了。
“咱们这位新主子呀,不愧是从掖庭宫出去的,心肠的确狠。可他对摄政长公主是真好。”
“喜公公,对皇上来说,摄政长公主是他在腥风血雨之中,唯一那点温暖,何况,摄政长公主还为皇上保驾护航呢。”
“你个小子,脑子是越来越灵光了。”
“都是您教得好。”
“行了,去厨房拿点吃,日后啊,你就跟小恒子是好朋友,明白了吗?”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顾朝颜忙到昏天暗地之时,听说顾朝礼得了风寒,吃什么吐什么。
急的她,放下手中的差事,便赶往宫中。
“皇长姐……”
顾朝礼看到顾朝颜出现那一刻,眼神一下子就有光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风寒?”
之前顾朝礼几次生病,都是顾朝颜亲自照顾的。
故而,她很熟练地把顾朝礼揽在怀中,摸着他的额头:“哎呦,怎么还是烫的?吃过药了吗?”
“皇上喝了,但又吐掉了。”
站在床边的浮萍姑姑道,自从皇上进了宫,她也一直跟随着,现在是管事嬷嬷。
“药很苦。”
“去厨房熬点大米粥,熬的稠一点,出了米油,把米油拿给皇上喝。”
“是。”
顾朝颜抓起被褥,裹在顾朝礼身上:“你先前两次生病,其实都是情绪导致的,说说吧,这次又因为什么?”
顾朝礼大眼睛忽闪忽闪,靠在顾朝颜身上:“还是皇长姐懂我,我那天去掖庭看了二哥。”
“你看他做什么?”
“之前听说他病了很重,宫人就去找您,您给他请了大夫,我以为……”
“你以为我,我心疼他了?”
顾朝颜就知道,要不是看在顾朝礼还生病呢,她肯定要打他屁股:“我就是要他活着,死了多便宜他,他给我带来的痛苦,我才不会轻易就放过他呢。”
“我后来叮嘱喜公公了,听掖庭宫的人说,喜公公身边的小路子跟他走的很近,他这两天挺高兴的。”
“那不就是先给一点甜头尝尝,最后发现,所有一切都是假的。”顾朝颜低头看向顾朝礼,“你的主意?”
“我只是提醒,应该是喜公公的主意。”
“五弟,你要明白,我从未把你当做顾朝恒的替代品,我对你好,是因为看中你这个人,你身上的潜力,连祁夜临也说,你当皇帝没多久,就做了好几件让群臣信服之事,尤其是文官那群人,你是知道的,他们没事就爱上折子弹劾人,最近这类的折子都少了吧?”
顾朝礼抬头,想了一下:“好像是哦。”
“所以,现在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都没帮你做过什么,反而你让我当了摄政长公主,给予我最大的身份。”
“只怪皇长姐不想当女帝,不然我现在就可以退位……”
“哎呦。”
顾朝颜还是忍不住敲了下顾朝礼的脑壳:“下次这种话不许说,要当个造福百姓的好皇帝,我跟祁夜临都会帮你的。”
“等慎王回来,我就要改口喊他皇长姐夫了。”顾朝礼说着说着,有点困了。
“行了,困了就睡,皇长姐在这里守着你。”
“皇长姐你不走吗?”
“你还小,我就让你住这么大的宫,你却从未说过一句,有时候,你懂事的让我心疼……”顾朝颜替他盖好被子,“而我能做的,就是在你生病、需要我的时候,陪着你,给你力量。”
“皇长姐……”
顾朝礼听的心里好暖。
自己的小心思,小情绪,皇长姐她不光懂,还选择保护自己。
“皇长姐,那你以后有了孩子,还会这样对我好吗?”
“我有了孩子的话,我就带着孩子来陪你,这样你就能帮我带小孩了。”
顾朝礼:???
这话题的转向,不对啊。
“怎么,不乐意?”
“ 没有,没有。”
顾朝礼突然感觉后背开始冒凉气了,连忙转移话题:“慎王何时回来?”
“前天收到他的信 ,他说能赶上预定的婚期。”
“那就好。”
顾朝礼点了下头 ,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从边关寄来很多东西,我一直没来记得看,应该是易将军寄来了,就放在明镜房呢,皇长姐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里头有寄给您的东西?”
“既然是寄给你的,我就不必看了。”
易子安离开京城那日,顾朝颜并未相送,现在又何必去看寄给五弟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