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林回给赵予书的是恭敬一拜:
“主子如今所行之法,便是上策。”
先给灾民放粮,接着再以招工为由收买民心。
受到饥荒影响的肯定不止瓜洲,瓜洲出了个善人施粥的消息,肯定会向周围蔓延。
边北的人得知消息,也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
到时候边北的人一来,便不再是赵予书与瓜洲的战争。
而是边北与瓜洲的敌对。
瓜洲太守不是蠢货,城门有人施粥赈灾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他耳朵。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眼下情况的不妙。
带着一队人马,亲自赶到了瓜洲城门。
远远地,便看见一群杂乱无序的灾民,此时有序的排成两列。
在长长的队伍前,是两口大铁锅,锅中热气腾腾,煮着香气扑鼻的粥。
瓜洲太守脸色变了又变,示意身边的人扬声:
“你们谁是管事的,太守大人亲临,速速前来接待!”
正跟小鹤与千家子闲聊打趣的赵予书眉梢微挑,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起身,迎向来者。
“民生商行赵予书,拜见太守大人。”
瓜洲太守已经瞧见了被她控制起来的那些守卫,眼神带着警惕。
“大胆!你敢这样对待本官的下属,你是想要和官府作对?”
“非也!”千家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个蒲扇,摇晃着蒲扇向前一步:“大人,这几个人打着官差的名声,对我们这些过往的客商强取豪夺,实在是败坏您的名声啊。”
“我们把他们捆起来,堵上嘴,既没有伤害到他们的性命,又阻拦了他们继续胡作非为,败坏大人的清誉,说起来,是帮了大人才对。”
官差劫掠商队货物,有没有太守的示意不好说,但太守一定是默许这件事的,否则他们也不会那么大胆。
但千家子这一说,就直接是把守卫跟太守放在了对立面,全是守卫的错,太守是无辜的,不知情的,他给太守保留了最大程度的体面。
太守心里冷哼一声,果然是个老狐狸。
但脸上却只能勉强配合:
“既是有误会,便把他们先放开吧,本官的人,出了问题本官会调查,至于你们,在他们的事情调查清楚前,就有劳先在瓜洲等上一段时间。”
赵予书已经收买了灾民的心,太守想留住她的货物,便不可能再动硬的。
否则引发了灾民暴动,就算他是太守,也承担不起代价。
赵予书一行人,现在已经成了个烫手的山芋。
太守冷冷瞥向她,知道她那些东西想全留下是难了。
但是经过他的地方,就是大雁过了,也得拔下几根毛。
她想全身而退,做梦!
冷着脸一拂袖: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本官抓起来,其余人换岗,把城门给我守好了!要是再让什么阿猫阿狗轻而易举地打了脸,就都给我回家吃野菜去!”
说到阿猫阿狗,蔑视的眼神从千家子脸上扫过,千家子稳如泰山,脸不红不白,回他一个体面的微笑。
太守匆匆来,匆匆走,看似没与赵予书一行为难,只是把他们扣留在了瓜洲,让他们有路不得出。
于是这天晚上,商队就只能就近找客栈下榻。
王大押送犯人倒是顺利,在太守那盖了官印后,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入城时,商队盘点货物需要时间,他没等商队,两拨人是分开走的。
中午,王大在落脚地没等到商队汇合。
晚上,郑威才去了两人约定的地方,却没带着商队,只身一人。
王大疑惑:“三爷,其余兄弟呢?”
郑威冷笑,一肚子窝囊气:“王大哥,接下来的路,恐怕得你先走了,瓜洲太守那个狗官不做人事,我和赵小兄弟被他给扣住了。”
王大骤然得知此事,满脸意外之色。
“怎会如此,我与那太守见面时,他分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啊。”
郑威无奈,王大虽然是个京城小吏,但他也是官。
官和商人在太守那的待遇能一样吗。
更何况他们商队手里,如今还有着太守最想得到的东西。
郑威解释了一番,王大听完也气得连呼狗官。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他为官不正!”
郑威苦笑,给王大塞了一个酒囊和一包银子:
“民不与官斗,王大人,我现在是没法子了,你要是还惦记我这个兄弟,就有劳你在到了边北后,交完差去与那些在我这订货的人说一声吧。”
“不是郑威不守信誉,规定的时间没把货物带到,实在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郑威也没法子了!”
王大气愤的像是自己遭到了欺负,可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恼火地捶了几拳桌子,无力地低下了头:
“三爷,是我没用,帮不上你。”
郑威揽住他肩膀:“说这种话就是见外了,这一路走来,我受大人的庇护还少了?一城太守黑心肝,这是谁都料不到的事。”
王大虽然心中惭愧,可也知道,眼下他就是气破了脑袋,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这一夜,两人叫了桌酒菜,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格外的豪迈。
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发泄出心中所有的不痛快。
次日早,王大与郑威告别,带着队伍准备再次上路。
忽听街上一阵喧闹,铜锣声叮叮当当地响起。
两人疑惑地探出头,只见赵予书领着汪林和千家子,小鹤手里拿着铜锣,四人满脸笑意地站在一家酒楼旁。
小鹤扬声道:“我们民生酒楼,今天正式开业,凡是进店吃饭的客官,送鹌鹑蛋两枚,茉莉花一杯!”
王大面露惊愕,郑威同样大张着嘴巴。
两人面面相觑:“赵小兄弟难不成要在这里安家了?”
还不待他们想明白,底下又是一阵铜锣响。
小鹤高声喊道:
“感谢城北布料庄李老板,送开业贺礼绫罗绸缎十匹!”
“感谢邯郸书舍郭举人,送开业贺礼亲笔题字一副!”
“感谢西城佛寺庙祝,送开业贺礼开光佛珠一串!”
“感谢……”
源源不断地喊声,叫出来的名字一个比一个有威望。
郑威呆了又呆:“赵老弟到底是何人?怎么能在当地有如此人脉?”
酒楼前的赵予书以店主的姿态接待着一个个来宾,在一声声的恭贺中笑的如沐春风。
昨日晚上,她就趁夜色派出了身手最好的黑虎、黑豹,要他们带着粮食去当地有威望的人住处一家家敲门,送他们大米。
在粮食紧缺的时候,她这些上好的精米,简直比金子还宝贵。
那些人收到东西都是乐不可支,自然也不介意卖赵予书一个人情,在她开店时来给她撑场面。
起初面对着一家新开的酒楼,瓜洲的百姓们还有些迟疑,都是好奇看个热闹,没人进去就餐。
现在发现几乎瓜洲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都与酒楼老板交好,甚至还亲自入座吃饭,他们的犹豫就都没了。
和那么多厉害人物交好,酒楼的老板肯定也是一个厉害人物!在里面用餐的人也同样不简单。
不管里头的饭菜好不好吃,起码得进去一回。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城外灾民泛滥,饿得皮包骨。
城内阔人成群,大摇大摆进了赵予书的酒楼。
开业第一天,酒楼的饭菜故意做的味道很怪,虽然都烹饪熟了,但几乎没有调料。
好在今天来的人,也没几个真是为了吃饭。
点上一桌子菜,几乎没动几筷子,只忙着与那些来这里撑场面的大人物结交搭话。
赵予书含笑看着这场面,耐心地等着,等那些人结交的目的达到,桌上的饭菜也都凉了。
富人是不可能吃凉掉的酒肉的,看都没看,扔下银子就走。
早守在一边的仆人们当即一拥而上,把那些几乎没动过的酒肉全都一盘盘端了下去。
酒楼的仆从不是别人,从厨子到跑趟的再到洒扫的仆役,全是赵予书收留的灾民。
他们拿到了剩饭剩菜,如获珍宝,倒进锅中,用热水煮了,撒上些盐,大勺用力搅合。
再拿去给灾民施粥,粥中就多了猪骨和鱼肉,香飘十里,那味道简直比普通人家过年的时候吃的还要好!
酒楼有了生意,赵予书得到了银子,灾民们也有了饭吃。
看得郑威嘴巴都快合不上,拍案叫绝!
“好法子啊,真是好法子,既有钱赚,又做了好事。可惜我带的牲口不多,否则真恨不得跟赵兄弟合伙,也去赚上一把。”
郑威痛心疾首,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却没办法抓住的感觉,跟丢了钱袋子也差不多,甚至比丢了钱更加闹心。
王大见状,倒是若有所思,盯着赵予书的酒楼看了一会儿,他就笑了:
“三爷,你不必为不能把货物带离瓜洲的事烦心了。”
郑威茫然,这跟他的货物有什么关系?
王大只是笑,别有深意拍拍他肩膀:
“三爷,兄弟先赶路了,我会走慢些,你趁早追上来便是。”
打了个哑谜,王大过去又跟赵予书说了几句话,赞叹她心思灵巧。
赵予书笑眯眯:“王大人来得正好,我这有几道开胃的小菜,正准备给你们送去呢。”
又拿出一个油纸包,交给徐孝之:
“这是乳鸽,适合给体弱的人吃,劳烦徐大人交给我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