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依照谢毓的吩咐,去了慕烟府中,王庆站在堂前,等着慕府的下人去请晚秋来。
“寻我何事。”晚秋踏进正厅,疑惑的看着王庆。
“晚秋姑娘安好,我来此,是想替世子来传话的,世子近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几日都未见好,王府的府医,早些日子就被王爷遣送回乡过节去了,又不能去请太医,普通大夫也不可,无奈只能来郡主府上,求借府医过府为世子医病,还请晚秋姑娘将此事,代为转达到郡主那儿。”王庆站在晚秋身前,眉头紧锁,担忧的摇头叹气。
晚秋闻言哼笑一声,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你且等着吧,我这就去禀报郡主。”
“多谢晚秋姑娘。”王庆闻言顿时觉得成了。
晚秋似笑非笑的看了王庆一眼,而后转身朝门外而去。
“病了?”慕烟漫不经心的翻着手里的书,看了半晌不勉觉得好笑,“既然病了,怎还能出现在安王府后门的茶楼看戏。”
“世子这借口未免太过蹩脚。”茱萸也颇觉好笑。
“随他去吧。”慕烟看向手里紧握着的佛经,心中毫无波澜。
“那我这就去回他,让他将府中的府医带走。”晚秋垂头致意后,退后几步离开里间,朝王庆所在的正堂而去。
待她重新迈入正堂,就见王庆笔直的站在正堂中央,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王庆听到了脚步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回头看去,只见晚秋就站在他身后三步外,他惊了一瞬,而后不动声色的借着行礼,与她错开几步,不显冒犯。
晚秋微微回神,眨了眨眼眸,回礼浅笑,“郡主已允,我已吩咐人将府医带来,你在此等上片刻,世子的风寒何时痊愈,他便何时回府。”
“多谢晚秋姑娘。”王庆试探的问道,“那郡主可否提起我家世子?”
晚秋轻敲手背,沉思片刻,抬眸望着王庆轻笑,“自然,郡主闻此消息,甚是忧心世子受寒一事,今日京都城内大雪,世子却冒雪前往茶楼观戏,世子当真是喜欢热闹。”
王庆闻言,笑容僵硬,须臾又是一脸笑意,“日后我等定会劝诫世子,还请晚秋姑娘为我家世子陈情一二,郡主每次入安王府,世子皆是忧心受怕。”
“郡主自然不会怪罪世子,郡主若是当真要较真,也不会让世子一次又一次的靠近,既然郡主愿意纵着世子,我们做下属的,自然不能忤逆了主子的意。”晚秋忆起,郡主对谢世子跟踪一事毫无在意的态度,不免也对谢世子更宽容了些。
“那我便知道如何回话了,今日叨扰晚秋姑娘了。”王庆闻言嘴角上扬。
“无妨,府医到了,你将人带回去吧。”晚秋抬手示意王庆。
王庆带着府医离开慕府,回到广陵王府后,吩咐府中的下人将府医带去歇息,他去了书房回话,将晚秋的话复述给谢毓听。
谢毓听后抬眸,放下笔尖,转动酸痛的手腕,活动脖颈,“你并未见到郡主。”
“未曾见到。”王庆放下手里的墨砚,认真回道。
“嗯,明日你亲自将帖子送到慕府。”谢毓绕过桌案,站在窗前。
“三日后会不会太急了些。”王庆欲言又止,即便是装病,哪怕大家都知道你是装的,可这未免太快了些,那府医又并非是神医。
“何必装模作样,她知我让你去,乃是为了试探她对我出现在茶楼的态度,如今已然知晓,又何必多此一举。”谢毓自然知道,以慕烟的警惕性,怎么可能挑在茶楼窗前,人人皆能看到的位置动手,他能看到也不过是慕烟未曾让人阻拦罢了。
“世子言之有理。”王庆不再多言。
“皇埔玉罗那边可否有消息?”谢毓想到边境周边的皇埔部落,半月前,谢毓就让人前往边境,与皇埔首领玉罗谈判,如今理应收到回信了。
“今日刚到,还未来得及禀报,玉罗已然回信,他表示愿意支持世子,不过,他有条件,他有意让皇埔部落与世子联姻,他知世子不会立外族女子为世子妃,但他只求侧妃,哪怕是贵妾也行。”陆舟野神情严肃,他看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怒不可遏,侧妃,当真是开得了口,许了那么多条件利益,竟还想妄图以女子换取更多利益。
“他信中还提到,会将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皇埔千落,嫁与世子做侧妃。”陆舟野最后还是将此话补上,心中忐忑,紧张不安的看着站在窗前的谢毓。
“皇埔,我记得他还有一个几岁的弟弟。”谢毓面容冷淡,烛火下清隽的身影卓然而立,背手而立。
陆舟野顿时想到,皇埔玉罗造反夺取族长之位后,残暴嗜杀,将自己的兄弟都杀了个干净,只有襁褓中的幼弟幸免于难。
“世子的意思是说,除掉皇埔玉罗,扶持他的幼弟?”王庆两手抱胸,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派人去皇埔部落,无论是潜伏一年还是两年,皇埔玉罗都必须死,两年后他不死,那就让他们死。”谢毓抬起双眸,眸中尽是寒冷肃杀之意,双手背在身后不自觉的紧握。
“既然不可为我们所用,那旁人也不得染指一分一毫。”谢毓唇角轻扯,眼神冷淡。
“可若是如此,定会多费许多功夫,不如世子就将人纳进府里,也不过多了一张嘴吃饭。”陆舟游见其他人都认同,心中却觉,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收服皇埔玉罗,为何还要大费周章。
陆舟野听到他的话后,紧张的看着谢毓,示意陆舟游别再说了。
谢毓听后淡淡的回头望着陆舟游,“那你把她娶了?”
陆舟游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后忙跪地求饶,“属下不敢,属下已有意中人,也快要娶她进门了,怎能负她,求世子开恩。”
“刀子不扎在你身上,你怎会知道痛?你有心上人,我也有心上人。”谢毓无声轻笑,缓缓走到摇椅上躺着。
“可是,世子早晚都是要娶妻纳妾的。”陆舟游神情复杂的看着谢毓,他知谢毓的心思,可是在他大事未成前,皇帝定会给他娶妻纳妾,既然早晚都要有,不若如今挑明了,世子心知肚明之事,却不愿提起。
“放肆,陆舟游。”谢毓的怒声带着一丝颤音,双手也不自觉握紧扶手。
王庆、陆舟野听到陆舟游如此僭越之言,忙双双跪在地上,心中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此事一向是世子的逆鳞。
“娶妻纳妾我从前不愿,如今也一样,若是上天当真要让我无法得偿所愿,哪怕终身不娶又怎样,我不是你,陆舟游,我不是任何人。”对谢毓而言,纳妾就是对妻子的背叛,母妃因父王手里的遗诏而死,父王也未曾纳妾,他若是纳妾,那就是对母妃的背叛,父王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想成为背叛母妃,让自己最痛恨之人。
“你们只需做好我吩咐之事即可,不要妄图掌控我,掌权夺位是我的事,至于我要如何做,那也是我该思虑的,尔等只需看结果即可,过程如何曲折,都与旁人无关,此乃关乎我这一生的大事,我比任何人都要在乎,我并非儿女情长,不顾大局之人。”谢毓眼神冷肃,带着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气,扫视着跪在房中的三人,言语警告。
“属下逾越,求世子重罚。”陆舟游深觉自己错之多矣,世子从前便不喜婚姻之事,自己竟妄图向世子进言他理应娶妻纳妾之意,实在是罪该万死。
“知道自己错了,就去自行领罚吧,我不想多言,也不想听纳妾之言。”谢毓放松身子,躺在摇椅上,轻轻摇晃。
陆舟游羞愧难当,自行退下去找管事领罚。
王庆与陆舟野暗暗对视一眼,都不敢再寻世子的不痛快。
到了第二日,王庆带着帖子到了慕府,刚刚踏进中堂,就听到了女子的脚步声,果然,今日见到的还是晚秋。
王庆将木盒放在桌案上,示意晚秋打开看看,“这是我家世子让我送来给郡主的,此次诗会京都三品以上官员的公子女郎都会去,还有一些寒门学子也会在。”
晚秋拿起盒子推开,果真看到了一张鎏金为字的帖子,暗暗点头,“我会将帖子交到郡主手中,不过,郡主事务繁杂,未必能去。”
“无妨无妨,世子的意思是,旁人都请了,也不能落了郡主一人,郡主若是有事不能去,也可不来,但要当日派个下人去广陵王府说一声,让旁人知道世子请了郡主,并非不待见,这京都人多嘴杂,最是喜欢嚼舌根了。”王庆将谢毓的话拆开了,明明白白的告知晚秋,让郡主知道世子的直白之意。
晚秋听后不禁笑出声来,眼神敬佩,“王庆啊王庆,你当真是为了你家世子说尽了好话啊。”
“怎能是我说的,就是我们世子的意思,我今日出府前,世子特意交代过的,这你可不能跟郡主说,你就说我无意间说漏了嘴。”王庆也松懈下来,满脸笑意地打趣道。
“放心,我记性还行,一定一字不落的跟郡主说,完事了你回去吧。”晚秋收起帖子,转身后摆手离开。
王庆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觉得有趣,“哎,晚秋姑娘,南霜姑娘何时回来啊?”
晚秋脚步一顿,想了想回头狐疑的看着他,“难不成你对她……”
“你多心了,只是当初青阳一路相行,互相照料,如今已经月余未曾见过她,有些担心。”王庆忙上前解释,这可是人家女子的清白,可不能误会了。
“你以为我会误会你与南霜的关系?”
晚秋摇头否认,“南霜早已有了心仪之人,我自当不会乱疑,还有你问她为何还未回,那是因她还未被调回京都,不过也快了,等乌鹭找到替代她的人,她就会回京都,到时我让人去给你送信。”
“原来如此,那就好,那晚秋姑娘去忙吧,我也要回府复命。”王庆抬手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开了。
晚秋看着他的背影不经回想,我们从前也是像他一般吧,也许再过两年,他也会变得与她一样麻木。
“想什么呢?”刘纤凝啃着一个苹果,站在晚秋身侧,朝她看得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残影。
晚秋回过头,嫌弃的看着刘纤凝,“你又换面具,刘纤凝,你下次换个好点的行吗?我怕你丑到郡主。”
“郡主哪里有空理我,她日日不是待在书房,就是去佛堂,哎,你说像她那般杀人如饮水一般的人,怎会日日待在佛堂?”刘纤凝实在是不明白,一开始只以为郡主那人只是做样子给细作看,可她在这府中待了那么久,也没见着细作,可她还是日日去佛堂。
“自然是因为郡主心善,日日诵经自是为民祈福。”晚秋敛眉轻笑,手中握着装帖子的木盒,背手而立。
“心善?为民祈福?你若是说郡主旁的,我倒还能信上一二,但这心善缘何与她沾边儿?”刘纤凝只觉这晚秋也是学会了自欺欺人,心善,她听了都想笑,笑掉大牙。
“郡主为了陈国,自请为质,为了家族,在这东虞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手中沾满鲜血,怎就不是为国为民。”晚秋主动上前一步,冷冷的看着刘纤凝,在她这里,没有人能诋毁慕烟。
“据我所知,死在你们手里的东虞人,不在少数,何谈为民?”刘纤凝虽是东虞人,但东虞皇帝将她一家陷害抄家灭族,她对东虞并无归属,只是觉得从晚秋口中听到慕烟为民一词,有些怪异。
“无论怎样,郡主也无愧于我们陈国百姓,至于你们东虞之民,与我们无关,家国之间各有立场,郡主拼尽全力守护陈国,那就是为民,倘若你们东虞也有人如此,我们也不会说她半句不是。”晚秋轻轻敲打刘纤凝的额头,不自觉摇头苦笑,无人能知慕烟的苦,不过慕烟也不需要不懂她的人知道,那于她而言不是解脱,是一个更深的悬崖,那些人只会觉得慕烟大奸大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