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唤来一名亲信的小太监。
“你去一趟开国公府,替本王去看看开国公。”
“问问他伤势恢复得如何。”
毕竟常升终归是他舅舅,挨了责罚后派人探望亦合情合理。
“另外,本王想请舅舅帮忙办件事。”
“让他派人前往江西吉安泰和,寻找一位叫杨士奇的人。”
“此人身世坎坷,幼年丧父,随母生活,或许曾参与乡试但未中榜。”
“一旦找到此人,立刻带他前来金陵。”
“此事极为重要,务必要舅舅重视。”
杨士奇虽不及姚广孝治国有方,但也算得上是一流人才。
至少做个报刊主编绰绰有余,对朝堂事务亦精通,不然也无法位居高位。
更何况,眼下尚未被朝廷重用的英才屈指可数。
这名小太监自幼跟随原主长大,极为可靠。
领命后即刻出发。
杨士奇是朱允熥眼下能找到的最佳人选。
此人一生历经五朝,曾为内阁辅臣长达四十余年。
凭借他的政治智慧和学识,做个报刊主编肯定是游刃有余。
更重要的是,此刻的杨士奇并无太多名声,甚至连举人也不是。
作为普通百姓,又不像方孝孺那样声名显赫的读书人,只需召唤,他便能为己所用。
之所以没亲自派人去吉安寻访,是因为他身边实在找不到合适且可靠的人选外出办事。
长期待在深宫,刚接管王府时,手下都是些临时凑合起来的人马。
唯一有些本事的太监赵瑞与宫女玲儿,其实是吕氏安插在他身边的耳目。
朱允熥对此也很无奈。
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主要是刚分家出来,才导致目前处境尴尬。
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培养几个能力合格、忠心可靠的下属并不困难。
只是时间紧迫,现在必须马上行动,只能把任务交给常升。
一方面显示自己对他的重视。
另一方面,即使常升能力**,但凭借开国公的身份以及常家的社会关系,找个人应该不是难事。
不过,他也确实需要认真培养王府里的亲信了。
总不能做了王爷,连一个可靠又有能力的手下都没有吧。
正思忖间,却见赵瑞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一边走还一边摸着屁股。
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朱允熥打量着他,嘴角带笑,说:“这次我发明了滚筒式油印机,得到了皇祖父的夸奖,也多亏了你尽心尽力地办事。”
“你立了大功,本王要好好赏你。”
这是实话。
不得不承认,赵瑞办事的能力很强。
这几天找工匠、找材料,跑前跑后,全靠他。
换了别人,朱允熥的油印机可能还得推迟几天才能完成。
“本王赏你千两白银,哦,对了,你家里还有谁?”朱允熥笑着问,“你的家人也可以接到王府里,好好供养。”
对于像赵瑞这样的“眼线”,控制其家人就是掌控他的生死。
打着赏赐的旗号,把他的家人接到王府,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料,赵瑞一听这话,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吴王殿下饶命,奴才不敢接受赏赐啊!”
他抽泣着,满脸泪水,显得十分悲切。
朱允熥拿起茶杯,悠然饮了一口,调侃道:“这是吃了苦头了吧?”
之前见赵瑞走路的模样,他就猜到了**分,想必是吕氏教训了他。
“回禀吴王殿下,确是如此!”赵瑞一边抹泪一边回答。
朱允熥打算赠送老朱油印机的事情一传出,吕氏立刻召他过来,对他施以重罚。
毕竟,这人可是为朱允熥寻找工匠、筹备物资,尽心尽力效力的。
在吕氏看来,这简直就是一种背叛。
自己派出去的人,最后却成了朱允熥的“功臣”,这岂不是狠狠扇了她自己的脸?
可怜赵瑞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明明是吕氏交代他,让他千方百计拉拢吴王,让他沉迷于享乐,荒废正业……他也觉得自己的工作完成得相当不错。
可谁能想到呢?
吴王殿下拿来玩的东西,竟然真的有了重大用途!
这怎么能怪他?
吕氏却不问缘由,直接狠狠惩罚了他。
若不是还需要他继续监视吴王,恐怕他的命早就没了。
此时听闻朱允熥要重赏自己,他哪敢接受!
这消息要是再传到吕氏耳朵里,他还有活路吗?
“你是本王府中之人。”
朱允熥放下茶杯,温和地说:“只要你不出尔反尔,胳膊肘不向外拐,那么,除了本王,没人能打你的板子!”
“至于你的家人,本王可以接他们到王府,让他们为王府办事,这样就没人能伤害他们了。”
“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宁愿为他人拼命。”
“本王哪天心情不好,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让你生不如死,绝不会有人为你**。”
“如何选择,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话刚说完,赵瑞就重重叩头,嚎啕大哭:“殿下,奴才愿意誓死跟随殿下,绝不敢再有二心。”
“否则,就让天罚之,地灭之,让我的全家都遭难!”
朱允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这么快就决定了,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殿下,奴才已经考虑清楚了。”赵瑞说道,“自从被派到殿下身边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我的生死荣辱都系于吴王殿下一人。”
“就算我帮吕妃娘娘扳倒了吴王殿下……”
\"即便我始终是吴王殿下身旁之人,但吴王殿下若受责罚,我也难逃牵连。\"
\"吕妃娘娘绝不会认我为她派来的'奸细',更不会对我伸出援手。\"
\"害了殿下,也是在害我自己。\"
\"这道理,我心里再清楚不过。\"
\"然而吕妃娘娘的指令,我又怎敢违抗?\"
\"若吴王殿下不嫌弃,肯接纳我并保护我的家人,我愿以生命回报您的恩德!\"
朱允熥微微颔首。
这位太监赵瑞,倒是颇懂分寸,心思宛如明镜一般透亮。
很好!
朱允熥对赵瑞愈发欣赏。
\"只要忠心事主,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今晚你便出发,立刻将你的家人接到府上来。\"
让赵瑞连夜接人,一则可趁吕氏无备,二则也能检验他对自己的诚意。
\"多谢殿下,奴才这就去安排。\"
赵瑞喜出望外,连连叩首,强忍臀部的疼痛,一瘸一拐地离去。
就在此刻,门外又传来通报:
\"禀告殿下,燕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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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亲自来访?
朱允熥心中一震,急忙道:\"快请!\"
随即他也站起,前去迎接。
朱棣身为他的长辈,在讲究礼仪的时代,自当恭敬对待。
至少表面上的敬意不能少。
\"侄儿拜见四叔!\"
朱棣上前扶住他,说道:\"熥儿何必如此拘谨。\"
\"你封了吴王,我本当早些前来道贺,只是近日事务繁杂,直到今日才有空闲。\"
\"深夜造访,打扰你的休息,你可别怪四叔啊!\"
朱允熥笑着回应:\"四叔说笑了,我向来睡得晚,您来正巧让我能好好陪您聊聊。\"
他留意到朱棣身后还有两人随行。
其中一位是僧人,身披黑色袈裟,眼眶呈三角形状,面容极有特色。
朱允熥心中一动,猜测此人应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黑衣僧人姚广孝,便开口道:\"这位莫非就是道衍大师?久闻大名,闻名已久!\"
阿弥陀佛,正是老衲。”姚广孝双手合十施礼,略微低首,“万没想到吴王殿下深居宫廷,竟也知晓老衲的名号,实在令老衲惶恐不已。”
此时的姚广孝,在外鲜为人知。
除了朱棣器重他之外,外界对他所知甚少。
朱允熥竟能轻易道出他的法号,让姚广孝颇为惊异。
朱允熥转头看向旁边的一人。
此人身着素雅,衣着简单,青衫长袖,面貌普通。
但当其见到朱允熥时,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好似见了鬼一般。
“这位是谁?”朱允熥含笑询问。
听闻此言,此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未等朱棣开口便抢先答道:“在下布衣一人,贱名不值一提。”
竟是连姓名都不愿透露?
朱允熥仔细打量他一番,便不再追问。
随后领着朱棣入内落座。
婢女献上茶水,寒暄几句后退下。
朱棣说道:“多年北地生活,南边的气候真让我有些难以适应。”
“湿热难耐,只盼早日归返北平,率军奔赴前线,那才是自在之地。”
“然而父皇未曾下旨,我也不能擅自行事,私自离京。”
“熥儿,你可知他老人家有何打算?为何还不准我们兄弟尽早返回各自的封地?”
朱棣是因大哥朱标去世,回京奔丧。
如今丧礼已毕。
按理说,作为藩王,应当归返封地,但太祖却迟迟未下达命令。
储君之位未决,藩王滞留京中,不知引发多少流言蜚语。
“四叔说笑了。”
朱允熥摇头道:“祖父圣心难测,就连四叔您都不明白,我这做晚辈的又怎会知晓呢?”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朱棣身边的青衫人。
那人始终在观察他。
直视的目光略显无礼,令人不适。
而那人脸上的惊讶与震撼之色愈发明显。
隐约之间,似还藏着一丝惧意。
朱允熥笑问:“先生为何一直注视着我?”
青衫人一愣,急忙起身,深鞠一躬,郑重说道:“吴王殿下英姿勃发,宛如仙佛!”
“我生平从未见过像吴王这般气宇轩昂之人,内心甚是仰慕,一时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实在冒昧,还请吴王殿下恕罪。”
“无碍!”
朱允熥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