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静到几乎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外头虫鸣此刻都在沐平生耳边远去。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大概只有几息的功夫,她终于平复些许轻声招呼道。
“老师。”
叶迦抿紧的唇线微微动了动,几秒过后才从喉中干涩挤出个音节。
“……嗯。”
烛临渊抱臂在旁做壁上观,嘴角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
“既然醒了,是不是该带上斩马刀出去?”
叶迦拄着刀柄缓缓站起身,苍白着脸垂眸对她轻声道。
“此番辛苦平生了,早些休息。”
男人离开的脚步非常慢,走到门口身形微微趔趄了一下,沐平生终于出声叫住他。
“老师。”
叶迦停下脚步却没转过身,没被那双眼睛注视着,让她也能稍微不那么紧张了。
“重新搭建帐篷太麻烦,先生也没完全恢复好,老师今晚就先宿在这里吧。”
这并不是商量的语气,因为对方不希望他勉强自己。
叶迦脚跟微旋转过身,幅度微小对她颔首道。
“好,那就叨扰平生了。”
沐平生摇了摇头再次翻过去,对上堕兵怒火中烧的俊脸,于是她在被子里轻轻捏下对方轻声道。
“……下次,就留你一个。”
烛临渊顿时顾不上气闷,俯身在她耳边小声确认了一遍。
“说话算数?”
执武者没有再说话,只是困倦点点头。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叶迦抱着斩马刀躺了下来。
沐平生竭力忽视目前古怪的局面,放空大脑昏沉沉睡去。
没过一会儿温热胸膛就贴过来,烛临渊再次把人往怀带了带,压着声音对金发男人发出警告。
“她才升到六阶没多久,你是想同凤越把她吸干吗!”
叶迦身形略有些僵硬,最终还是摁住蠢蠢欲动的斩马刀。
黎明一道曙光破开地平线,凤越紧闭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不对劲,怎么呼吸之间全都是她的气息……
暗金色的眼瞳又过几秒才缓缓睁开,入目就是一截干净白皙的后颈,还有几缕发尾铺在他鼻尖,呼吸一重就能把发梢拂乱。
一定是他还在做梦,斩马刀再次安详阖上了双眼。
下一瞬就被一股巨力提拎了起来,他扭头对上男人压抑愤怒的视线。
叶迦:“先同我出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离开了营帐,堕兵懒洋洋的掀起一只眼,随即心满意足搂着少女再次睡过去。
凤越跟着叶迦走了大概有一里,见他站定身形刚准备开口,眼前一黑脸上就迎来重击。
“呃——!”
他被打的横飞出去好几米,这才踉跄着落地。
“惊餍钺!”
对方并没理会他的茫然和怒意,面无表情闪到他面前,再次欺身而上拳拳都到肉。
凤越挣扎着抵抗了一会儿,感觉全身都快被他揍散架,终于架住凌厉攻势嘶声吼。
“现在打我都不给理由,你和那些执武者有什么区别!”
叶迦收回拳头抬脚将他踹倒在地上,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你想要理由,那我就给你!”
话落军靴踩在他胸口,居高临下俯视道。
“先前昏迷时,我的脑中陡然多出好些陌生的记忆,你那晚说宿在书房,结果却敢那样对她!若非之后你及时补救,现在就不仅是只挨一顿揍!”
凤越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止了,瘫在地上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
“啊……被你发现了呀……”
话落他缓缓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渍,皱着眉头疑惑道。
“不对,你不该是只有我分割出来的记忆吗?为什么连这种也能跑到你那去!?那我当时的感官,岂不也被你——”
“闭嘴!”
叶迦呼吸陡然粗重了几分,收回长腿转身往营帐那走去。
“稍微收拾下,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
凤越踉跄起身拍掉身上都尘埃,咧下吃痛嘴角没忍住轻嘶。
“嗷嗷嗷……下手可真狠……”
远处模糊出现道身影,他眯起眼睛看过去,认出那张闪着银光的面具。
“你来做什么。”
烛临渊托腮上下打量他几眼,咧开嘴角幸灾乐祸道。
“来看你笑话。”
凤越嘴角微微抽搐好几下,立刻掏出镜子左右照了照。
“可恶,这得好几天都不能用人形了。”
堕兵一双凤眼都笑成月牙。
“是没法用,不然丑到平生就不好了。”
斩马刀收起镜子直勾勾的看他一会儿,猝不及防张口问。
“昨晚你把平生藏在被子里,不只是用了手吧?”
烛临渊没有第一时间就回话,反而眸光充满了探究。
“惊餍钺不可能对你说这些,何况你当时也没醒……你俩是发生了什么!?”
凤越沉默取出一管药剂,仰头喝下才缓缓开口。
“之前我不是把记忆分割出来了大半,然后和他共享么,然后中间发生了点事,让我决定接受全部的记忆……结果现在好像和他同频了。”
“噗——!”
烛临渊试图把这个冒昧的笑憋回去,结果却弓下腰身眼角都沁出了泪。
“不是哥们,哈哈哈哈……”
他艰难摘下面具拂过眼尾的泪花,试图调整一下情绪慢声道。
“这样不就也算灵武之间的共鸣?对比执武者的契约也差不了多少、太有意思了你俩……哈哈哈哈……”
凤越面无表情等他笑差不多,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问。
“所以你竟舍下平生找过来,只是来看我的笑话么?”
烛临渊站直身子收敛了神色,缓缓递去一颗塞满魔核的储物戒。
“……之前不是托你安排赤影进王宫么,他在平生护送公主那会儿跟丢了,这次还得再把他给安排过去。”
事实证明笑容并不会消失,只是会转移。
凤越嘴角刚咧到一半,却因吃痛迅速放平了弧度。
堕兵抿紧的唇线抽搐了两下,这才清咳一声看着他。
凤越:“这是最后一次啊,不然我也会在二公主那里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