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五年(1866 年),深秋的北京城,微风中夹杂着丝丝凉意。军机处内,宝鋆端坐在桌前,他虽说是道光十八年(1838年)的进士,此时手中执着的毛笔似有千斤重,始终未曾落下。
身旁的胡家玉踱步前来,今天是他和宝鋆轮值军机处。此时见宝鋆手中的毛笔悬停空中,迟迟没有落在纸上,便上前轻声发问:“宝大人,您这是在琢磨什么呢?”
宝鋆放下笔,脸上露出一丝忧虑:“胡大人,此次前往曾国荃府邸,我等肩负重任,实属不易。“
胡家玉知道他还有话说,便也不打断。
果然,宝鋆斟酌片刻后继续说道:“曾国荃功高震主,又与左宗棠有隙,此番让他复职,朝廷实属无奈之举。我等既要传达太后的关怀,又要巧妙化解他的疑虑,让他心甘情愿上任,可真是棘手啊。”
胡家玉微微颔首,沉声道:“依我看,曾国荃托病推辞,大半是为了避祸。我们得先让他明白,朝廷对他并无猜忌,只是国家正值用人之际,才不得已而为之。” 他稍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朝廷忌惮湘军威慑已久,曾国荃的忌惮也并非空穴来风。此番复职,我们得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不然如同前几次一样,他断是不会轻易出山的。”
宝鋆听后陷入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那依胡大人之见,我们该如何说服曾国荃呢?”
胡家玉沉吟片刻,徐徐道来:“先以太后之关怀为引,动之以情,让他感受到朝廷的温暖;再以国家的危难为由,晓之以理,让他明白自己的责任。若他仍心存疑虑,不妨提及其兄曾涤生湘军旧事,暗示朝廷对湘军将领的重视,让他明白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但若他真坚持不从,咱们也只能回京如实禀报,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宝鋆听罢,思忖片刻,觉得此计可行,二人便收拾好心情,带着朝廷的旨意,择日踏上了前往曾国荃府邸的路途。
曾国荃府邸,位于京城郊外,大门紧闭,显得有些冷清。宝鋆与胡家玉二人在门前下马,轻叩府门。门缓缓开启,曾国荃的管家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二位大人,小人有礼了。我家老爷正盼着二位大人呢,请随我来。”
二人随着管家进入府邸,只见曾国荃斜倚在藤椅上,面色萎靡,似乎大病初愈。见宝鋆与胡家玉进来,他微微一笑,声音沙哑:“二位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这身子骨大不如前,恐怕难以应承朝廷的重任了。”
宝鋆与胡家玉连忙上前寒暄,询问其病情。
曾国荃眉心微蹙,心中暗自思忖:这宝鋆和胡家玉,都是军机处的要员,平日里事务繁忙,如今亲自前来,必然是奉了朝廷的旨意。看这架势,朝廷这次似乎是真的重视我,可我与左宗棠的过节,朝中皆知,此刻让我复职,会不会引发湘系内部的纷争?我曾国荃虽有几分才能,但毕竟久疏政事,这湖北巡抚一职,责任重大,我能否胜任呢?更何况,如今捻太联军在湖广肆虐,那可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还有,湖广可是慈禧宠臣官文的势力范围,我一个外人插手,岂能不遭人排挤?他这里念头纷至沓来。
宝鋆见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曾大人,太后垂念您的功绩,特让我等前来问候,并启复您为湖北巡抚。这是太后的恩典,也是国家的需要,您万不可推辞。”
曾国荃思虑良久,方才开口道:“宝大人,这可使不得。我与左宗棠早有嫌隙,如今他手握重兵,若我复职,难免让朝廷为难,也怕引发湘系内部纷争,对国家大局不利啊。”
胡家玉见状,忙开口道:“曾大人,您多虑了。朝廷用人之际,看重的是您的才能与威望,而非过往恩怨。您与左宗棠之事,本就是政见不合,并无私怨,如今国家正值用人之际,还望您以大局为重。”
曾国荃心中仍有些许疑虑,但见宝鋆与胡家玉一脸诚恳,便又思忖道:朝廷此次启复我,莫非真是出于不得已?如今国家局势糜烂,湘军虽已裁撤,但朝廷对汉臣的忌惮从未消减。我若此时推辞,岂不是让朝廷更加怀疑我有异心?可若贸然拒绝,又怕辜负了太后与同僚的期望,陷入权力的漩涡。这湖北巡抚一职,看似风光,实则凶险无比。
宝鋆见曾国荃犹豫不决,便接着劝道:“曾大人,您想想看,如今国家百废待兴,湖广地区更是历经战乱,百姓苦不堪言。若您能上任,凭借您的才能与声望,一定能迅速稳定局势,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既是您的功劳,也是国家之幸。而且,朝廷也会全力支持您,给您足够的权力与资源,让您无后顾之忧。”
曾国荃听罢,心中又是一番思量:宝鋆所言有理,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我曾国荃虽非圣贤,但兄长也常教导要多读圣贤书,耳濡目染下也有一腔报国热血。这湖北巡抚一职,虽非我所愿,但若能借此机会为百姓做些实事,也算是不枉此生。只是,这朝廷的忌惮与提防,日后必定会给我带来诸多掣肘,我该如何在这复杂的政治漩涡中立足呢?
胡家玉望见了曾国荃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便趁机说道:“曾大人,您平生最敬重乃兄,某虽不才,却也知伯涵兄最是注重忠孝二字,如今你既蒙太后厚爱,还望您能以国家为重,接下这懿旨。”
曾国荃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二位大人,国荃并非推脱责任,实是担心自己力不从心。不过,国荃平生最敬重太后,既蒙太后厚爱,国荃愿勉力一试,定当尽我所能,不负所望。”
宝鋆与胡家玉见曾国荃终于答应,心中大石落地,连忙起身祝贺。随后,三人又详细商讨了上任后的事务安排。
曾国荃提出了一些对湖广政务的见解与规划,宝鋆与胡家玉听后,皆对其能力与决心钦佩不已。
宝鋆与胡家玉带着曾国荃的承诺返回京城,向朝廷复命。而曾国荃也开始着手准备上任事宜,他的履职却又牵动了一系列的变动,其中新湘军的成立便是其中的一件。
然而,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清廷的统治危机仍在不断加剧。曾国荃的复职,只是清朝末年汉臣崛起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