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桂兰踉踉跄跄回到家,发疯似的要写信告诉张伟民,要去部队告发他们。
可她的父母老泪纵横哭求。
“桂兰啊,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你要告他,不是要他的命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去告状,万一没告倒赌场的人,他们反过来报复我们,这一家老小还怎么活?”
“再说……这事说到底,也是你自愿去的。你要是不答应,人家能硬拉着你去吗?真要闹大了,你也有责任啊!到时候,伟民还能要你吗?”
在父母的软硬兼施下,蔡桂兰终究没敢去告发。
正巧,那之后没几天,张伟民回家探亲。
孩子就是那时候有的。
就连蔡桂兰自己都没想到,孩子竟然不是张伟民的。
张伟民回来后,蔡家人做贼心虚,她弟弟也老实了一阵。
蔡母趁机把工作让给了儿子,苦口婆心劝道:“你要是再去赌,你姐真去告发你,你就没活路了!”
或许是这次真的怕了,弟弟居然老老实实去工厂上班,还谈了个对象结了婚。
头几年,他看着媳妇怀孕生子,确实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可好景不长。
婚后第五年,生活的琐碎消磨了激情。
弟弟开始觉得日子乏味,手又痒了起来。
起初只是小赌,后来越玩越大,家里又被搅得天翻地覆。
蔡桂兰生怕再和那个赌场老板扯上关系,去年张伟民刚升副营,她就迫不及待申请了随军。
可人虽然离开了娘家,却逃不出蔡家人的掌控。
蔡家人用那件事要挟她,逼她每月往家里打钱。
她怕东窗事发,只能乖乖照办。
钱都给了娘家,自家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
张耀祖想吃点好的,蔡桂兰就只能教他去偷、去抢、占别人便宜。
宋嘉一来就质疑她的钱花到哪儿去了,害得张伟民也来盘问。
虽然她当时糊弄过去了,可万一呢?
要是哪天张伟民真去查她的娘家,知道了那件事……她这辈子就全毁了!
所以蔡桂兰讨厌宋嘉,恨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她绞尽脑汁想把宋嘉赶出家属院,可到头来,报应还是落到了自己头上。
蔡桂兰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现在你都知道了……我这一辈子,就是被我那个畜生弟弟给毁了!”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可我能怎么办?那是我亲弟弟啊!”
张伟民看着这个仿佛神志失常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听到这儿,隔壁的声音渐渐小了,宋嘉一家的饭也吃完了。
沈望昕小声嘀咕:“我一开始还以为蔡桂兰就跟之前的大嫂一样,就是爱贴补娘家呢……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隐情,听起来她还怪可怜的。”
宋嘉刚来时也以为蔡桂兰就是个普通的“伏地魔”,宁愿饿着自己孩子也要贴补娘家的那种。
可跟蔡桂兰的遭遇比起来,那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真不知道张副营长现在是什么心情。
沈望昕叹了口气:“不过这事也怨她自己,如果一开始知道她弟弟是赌鬼,就不该回娘家住,更不该一次次帮他。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多好,哪怕跟娘家断了联系呢!”
宋嘉摇了摇头,没发表意见。
现实中有几个女子能做到这么决绝?说跟娘家断了就断了?
大多数人不都是被亲情绑架,一步步被拖进泥潭里。
第二天宋嘉出门时,发现隔壁静悄悄的。
听晨训回来的沈望川说,张副营长一大早就跟政委打了报告,请假回老家了。
到了医院,宋嘉发现张耀祖的病床也空了。
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正在窃窃私语:
“孩子伤那么重,说接走就接走了,看着这个孩子真的不是张营长的。”
“真可怜,白白给人家养了八年的儿子……”
不止是护士站,宋嘉一路走来,发现几乎每个科室都在议论这件事。
果然,医院是八卦最多的地方。
回到中医部,上午照例坐诊。
趁着病人不多,宋嘉开始准备下午的面试。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她现在既要坐诊又要整理药材,有时候病人多,就来不及整理草药。
这次招人主要就是找个帮忙挑拣药材的,识不识字都是其次,关键是要手脚勤快、细心踏实。
中午休息时,宋嘉刚想眯一会儿,就见邓玉娟领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走了进来。
姑娘瘦瘦高高的,皮肤偏黑,扎着两条麻花辫,眼睛不大但挺精神。
宋嘉连忙坐起身:“嫂子,美玲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
邓玉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俺听说你这中医部招人,就趁着中午休息,带这丫头来给你瞧瞧,看中不中?”
宋嘉有些惊讶:“嫂子,美玲不是还在上学吗?我记得她上高几来着……”
“高一,”邓玉娟接过话茬,脸上微微发红,“哎呀,妮儿恁自己说吧。”
吴美玲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宋婶婶,我不想上学了,想跟着您学医。求您收我为徒!”
宋嘉哭笑不得,“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呀!”吴美玲眨着眼睛,一脸认真。
宋嘉放下手中的病历本,认真地看着吴美玲:“那你跟婶婶说说,为啥不想上学了?”
“高考都停了,读那么多书有啥用?不如早点学门手艺实在。”吴美玲撅着嘴,“我同学好多都不读了,在家帮着干活呢。”
“美玲,婶婶问你,要是哪天高考恢复了,你后不后悔?”宋嘉闻声道。
“怎么可能……”吴美玲嘟囔着。
“万事皆有可能。”
宋嘉温声道:“要是你现在已经高中毕业了,想来跟婶婶学医,婶婶一定欢迎。可你现在还小,首要任务就是把学业完成。”
“就算不能高考,多读书也能让人明事理。而且学医也得有一定的知识基础,你看看医院哪个医生护士不是读了书的?”
邓玉娟无奈地拍了下大腿,“就是就是!俺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可这死妮子倔得很,非说读书没用,硬是拉着俺来。”
“嘉嘉妹子,恁给劝劝她吧,俺嘴笨说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