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皮卡车上的东西一件件往下搬。
一个端着饭碗的大姐实在看不下去,拉着宋嘉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
“沈团长家媳妇啊……俺跟你说个掏心窝子的话……俺家那口子跟恁家沈团长是一个特战队的。听俺男人说,沈团长每次出任务都跟不要命似的,好几回都差点……唉!”
大姐叹了口气:“今儿个看见恁买东西这架势,俺可算明白他为啥恁拼了。家里有个恁会花钱的媳妇,他不玩命挣钱能中?”
“妮儿啊,大姐不是要管恁家的事儿,可恁得替沈团长想想。他那津贴可都是拿命换来的血汗钱啊!恁省着点花,他也不至于恁拼命。恁是不知道,前些年出任务,他差点就交代在外头了,腿都伤成那样……好容易捡回条命,恁可得好好疼他啊!”
这话刚说完,蔡桂兰就阴阳怪气的插嘴:“哎哟,吴参谋家的,你可真是好心,可人家未必领情呢!你是不知道,人家沈团长媳妇金贵着呢!顿顿大鱼大肉不说,连坐火车带的干粮都是肉饼肉干!”
“你们瞅瞅她身上这衣裳,料子多金贵!还三天两头往京市跑。沈团长在外头拼死拼活,她倒好,在家享清福!”
“还有她家那两个娃!放着好好的奶不喂,非要喝奶粉!一个月光奶粉钱就得几十块!咱们普通人家一个都养不起,她倒好,养两个!”
“现在的年轻媳妇就是矫情!喂个奶能要她命啊?不就是怕胸脯子下垂不好看吗?呸!当娘的不喂奶,还算什么娘?”
“她还专门请了人来带孩子!看见屋里那个没?就是她请的保姆!这做派,跟旧社会的资本家太太有啥区别?要我说啊,就该把她拉去批斗!”
蔡桂兰这帽子越扣越大。
周围几个军嫂听了直摇头,有人小声嘀咕:“这也太不像话了……”
沈望川刚把一摞餐具搬进去,听到这话,眸色骤冷。
刚想开口,宋嘉却给他打了个手势。
而后宋嘉看了眼拉着她胳膊一脸热心肠的大姐,突然“呜”的一声,靠在大姐肩头哭了起来。
邓玉娟顿时慌了神,连忙劝道:“哎呦俺的娘嘞!说你两句咋还哭上了?知道错了就中,往后省着点花不就得了……”
宋嘉红着眼睛,委屈巴巴地说:“大姐,您误会我了。这自行车和缝纫机都是我跟望川结婚那会儿置办的。”
她指了指那两样东西,“您看,都用了好几年了,漆都磨掉了。”
“我想着来随军,有辆自行车上下班方便,缝纫机还能给孩子改改衣服,能省不少钱呢,就特意让人从老家捎来了。”
沈望川配合地把缝纫机搬下来。
大伙儿凑近一看,可不是嘛,边边角角都有些磨损了,确实是旧东西。
宋嘉抹了抹眼泪,继续道:“再说那些锅碗瓢盆,也不是光我们两口子用。我小姑子刚跟周营长结婚,还没分到房子,暂时跟我们一块住。这一大家子人吃饭,家伙事儿自然要多备些。”
“再说奶粉的事……”宋嘉红着眼睛看向蔡桂兰,“我生的是双胞胎,奶水实在不够才添的奶粉。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蔡大姐,她要这样说我,往我身上扣这么大的帽子。”
宋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啊——我知道了,该不会是因为去年在火车上,我没把肉干让给您家孩子吧?”
围观的军嫂们顿时竖起耳朵。
宋嘉继续表演:“那时候我刚怀孕,孕吐得厉害,婆婆怕我路上饿着,特意做了点肉干。您家孩子看见就上来抢,我低血糖,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就没给……估计她就是这样记恨着我吧。”
蔡桂兰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谁家孩子抢你吃的了!”
“蔡大姐。”宋嘉突然一脸天真地问道:“你家张营长每个月的津贴也不少啊,怎么会连一斤肉都买不起,让孩子去抢孕妇的吃食?莫不是蔡大姐把这些钱都……贴补给了别人?”
这时沈望昕抱着孩子走出来,气愤地说:“这个蔡大姐真是太过分了!我们中午刚到的时候,孩子不适应哭了几声,她就跑来咒我家孩子。现在又污蔑我嫂子!怎么,我是孩子亲姑姑,帮忙带带孩子都不行?那你们家婆婆来帮着看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这是资本家做派?”
围观的军属里,不少是来给儿子儿媳带孩子的。
当即就附和到:“哎哟喂,蔡桂兰你可别瞎扣帽子!我们这些当奶奶的帮着带孙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照你这么说,咱们都是资本家啦?”
“就是!”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接话,“蔡桂兰,你还是管好自己和你家耀祖吧!今天上午你家耀祖又抢了我们家妞妞的饼干,还推了我家妞妞一把,差点撞到石头上!要不是李嫂子路过拉了一把,后果我都不敢想!”
这话一出,立刻又有人接腔:“还有我家晾的腊肉少了半截,那是我娘家弟弟特意大老远给我寄来的,我还没舍得吃一口呢,就被你家耀祖啃走了一大块,要不是我听到动静出来,整块腊肉怕是都进了你家的肚子,这么爱偷吃,也不怕吃了烂肠破肚!”
蔡桂兰在家属院本就名声不好,这会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陈年旧账都翻了出来。
说到最后,一个军属突然提高嗓门:“要我说啊,沈团长媳妇说得在理!张营长一个月津贴少说也有六十,就一个儿子,怎么可能连点肉都舍不得买?该不会……是你这个婆娘拿着钱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啥见不得人的事能饿着自家儿子啊?”旁边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话,“莫不是在乡下还有个相好的?”
蔡桂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围攻打得措手不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们放屁!张伟民根本没给我那么多钱!”
张伟民正好从屋里走出来,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蔡桂兰!我每个月除了留十块钱烟钱,给老家爹娘寄十块,剩下的五十多可都给了你!你现在说我没给钱?”
张伟民越想越不对劲。
他每个月都给蔡桂兰四五十块钱,可家里天天喝稀粥,连食堂的伙食都不如。
儿子整天跟饿死鬼似的,见着肉就眼馋。
蔡桂兰总说钱不够用,可别人家比他家孩子还多,怎么就能吃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