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仰望开封城头。
守军像蚂蚁般来回奔走,箭矢和滚石不断落下,砸在攻城的士兵中间。
他咬了咬牙,高举腰刀,大吼道:“增兵,继续冲,一定要登上城头······”
身后将士们面面相觑,咬着牙加入战场。
这些昔日的大明官兵,如今已换上闯军的红头巾,但脸上的犹豫和恐惧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左良玉清楚,作为新降之将,他必须拿出足够的战功,才能在新主子面前站稳脚跟。
“冲啊!为了闯王!”
左良玉声嘶力竭地喊着,云梯再次架起,士兵们蜂拥而上。
或许是李自成亲自督战的激励,或许是降卒们急于表现。
这一次,竟真有几名悍卒爬上了城头。
“闯王,上去了!”
远处,陪李自成观战的刘宗敏兴奋地喊道。
李自成眯起眼睛,果然看到城头出现了几个红头巾的身影。
他心中一喜,当即策马前移,来到距离城墙更近的一处土坡上。
这里能更清楚地看到战况,也能让攻城的将士们看到闯王与他们同在。
“传令下去,第一个登上开封城头的,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城头守军顿时压力山大。
陈永福挥舞长刀,砍翻一个刚冒头的敌兵,鲜血溅了他一脸。
“嘭!”
一支羽箭擦耳飞过,正中一个刚爬上城头的闯军咽喉。
陈永福回头,只见儿子陈德张弓搭箭,每一箭射出必有一名敌兵倒下。
陈德从小痴迷射箭,十岁就能百步穿杨,如今更是开封城内有名的神箭手。
他力大无比,用一张特制的强弓。
弓身比普通弓箭长出一截,弓弦用上好的牛筋制成,射程可达普通弓箭的三倍有余。
陈德扫过战场,突然在远处的土坡上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那人骑着高头大马,周围簇拥着众多将领,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父亲,那是······李自成?”
陈德的声音有些颤抖。
陈永福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脸色骤变:“真的是他!这贼首竟敢靠这么近?”
陈德深吸一口气,估算着距离。
普通弓箭绝对射不到那么远,但他的特制弓······或许有一线希望。
他缓缓举起弓,搭上箭矢,拉满弓弦。
陈永福摇头道:“太远了,德儿,别浪费箭矢。”
陈德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瞄准。
这距离确实超出范围,但此刻风势正好,借助风势或许能够得着。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
陈德说罢,突然松开了弓弦。
箭如流星,划破长空。
李自成正在鼓舞士气,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就在这一瞬间,一支利箭精准地命中他的左眼。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战场。
李自成从马背上跌落,双手捂住左眼,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闯王中箭了!”
周围的将领们顿时慌了神。
刘宗敏一个箭步冲上前,只见一支箭矢深深插入李自成左眼,只剩箭尾的羽毛露在外面,随着李自成的痛苦抽搐而微微颤动。
“医官!快叫医官!”
刘宗敏咆哮着,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城头上,陈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放下弓,呆呆地望着远处乱作一团的闯军阵营。
“我······我射中他了?”
他喃喃自语。
陈永福见状,大喊道:“李自成中箭了!贼首重伤!”
消息像野火般在城头蔓延,守军士气大振,而攻城的闯军则陷入了混乱,顿时斗志全无。
“鸣金收兵!全军撤退!”
听到闯王中箭的消息,赵鹰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命令。
城头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陈小将军神箭!”
“李闯贼受伤了!”
“开封保住了!”
欢呼声中,陈德却依然呆立原地,双手微微发抖。
他没想到自己随手一箭竟能改变战局,更没想到会直接射中闯王。
陈永福拍拍儿子的肩膀:“天佑大明!德儿,你立下大功了!”
······
与此同时,闯军大营内一片混乱。
李自成被紧急送回中军大帐,随军郎中陈士庆闻讯赶来,看到李自成的伤势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必须立即取箭!”
陈士庆很快准备好所需物品。
他用白酒清洗双手,然后仔细观察箭伤。
箭矢从眼球正中插入,深度难以估量,但幸运的是箭杆没有断裂。
“按住闯王的头和肩膀,千万不能让他乱动。”
陈士庆吩咐几个助手道。
李自成此时已痛得神志模糊,但仍强忍着没有昏过去。
陈士庆拿出一把小巧的银刀,在烛火上消毒后,小心翼翼地扩大伤口周围的肌肉组织,以便更好地取出箭矢。
“闯王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陈士庆轻声安慰,同时手上动作不停。
他一手稳住箭杆,一手用特制的钳子夹住箭尾,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拔。
箭矢与血肉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李自成浑身绷紧,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呻吟,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当箭矢终于被完整取出时,一股鲜血随之涌出,陈士庆迅速用预先准备好的药粉按压在伤口上。
“眼球······我尽量保住。”
陈士庆低声道,“但万幸箭矢没有深入颅内,性命无碍。”
众人长舒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陈神医,闯王的眼睛······”
陈士庆摇摇头:“左眼恐怕······有失明的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防止伤口溃烂发热。”
说着,他从药箱中取出几味草药,研磨成粉后与蜂蜜调和,敷在李自成眼睛上,再用干净布条包扎好。
整个过程中,李自成始终咬着木棍,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当包扎完毕,陈士庆喂他服下镇痛安神的汤药后,他才终于放松下来,陷入昏睡。
“闯王真是铁打的汉子。”
陈士庆感叹道,“换作常人,这种疼痛早该晕过去了。”
刘宗敏阴沉着脸:“那个射箭的守军,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闯王重伤的消息像瘟疫般在军中蔓延,许多人开始怀疑,这次攻打开封是否触怒了上天。
闯军士气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