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望着镜渊深处那道逐渐清晰的身影,心跳声在耳中轰鸣——不是恐惧,是某种更深的、类似于血脉共振的震颤。
小阿七温热的手指还揪着他衣角,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林阎!\"沈青的手突然攥住他手腕,力度大得几乎要掐出红印。
她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青铜铃上,铃身因她紧绷的手臂微微发颤,\"你看那些星光。\"
林阎这才注意到,方才崩解成星屑的影噬能量正顺着镜渊的弧度倒流,像被无形的手重新串成银线。
最靠近影子人的那片星雾凝聚得最快,在对方脚下形成半透明的漩涡,将他的白大褂下摆掀起一道冷硬的弧度。
王书生的《因果律残卷》哗啦翻到某一页,他推眼镜的动作比平时重了些,镜片后的目光发紧:\"镜像因果......\"他喉结滚动,\"古籍说,当两个本应重合的因果线因外力断裂,就会在镜渊这种法则薄弱处投射出'未完成态'。
林兄弟,你最近有没有......\"
\"他在等你。\"小阿七突然松开林阎衣角,踮起脚尖指向影子人。
她的眼睛不知何时褪去了鎏金色,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哥哥,他说你欠他一场对话。\"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扎进林阎太阳穴。
记忆碎片突然翻涌——某个雨夜,他在出租屋的旧镜子前刮胡子,镜中倒影突然开口;某次替村民超度难产鬼,棺木上的水渍竟渗出一行血字\"别信他们\";还有昨夜,他在破庙借宿时,篝火里的火星拼出的也是同样的声线:\"该醒了。\"
\"阿七,你怎么......\"沈青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惊疑,却被林阎抬手止住。
他深吸一口气,能闻到镜渊里特有的潮湿气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苏水味——和他前世法医办公室的消毒水味像极了。
影子人就在五步外。
林阎每走一步,对方也同步迈进,鞋跟碾过镜渊的灰雾,发出沙沙的轻响。
当两人之间只剩半臂距离时,那道影子终于转过整张脸——分明是林阎的眉眼,却比他更冷,左眼角多了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像是被手术刀划开又愈合的痕迹。
\"你一直在逃避。\"影子人的声音像冰镇过的金属,\"逃避真正的使命,逃避你为何会来到这里。\"他摊开手,掌心里躺着半页生死簿残页,边缘焦黑,和林阎胸口那页严丝合缝,\"你以为自己是天命?
错了。
你只是我失败的复制品。\"
镜渊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林阎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开裂,裂缝里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前世解剖室里的冷光灯。
他瞳孔骤缩,后颈泛起凉意——这个场景,他在梦里见过七次。
\"复制品?\"林阎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镇定,\"什么任务?\"
影子人笑了,那抹笑却比哭更刺心:\"我是原初的林阎,带着完整的记忆和使命穿越而来。
我试图用科学解析修真法则,用生死簿修复山海战役的因果裂痕......\"他的指尖划过心口,\"但他们不允许。
那些躲在天道后面的老东西,用雷劫抹消了我的存在,只留下半页生死簿。
而你......\"他的目光扫过林阎怀中沉睡的小阿七,\"是他们用我的残魂和这个世界的气运捏出来的替代品,用来继续我未完成的事。\"
裂缝突然蔓延到两人脚边。
林阎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影子人非但没退,反而往前一踏,指尖几乎要贴上他眉心:\"你以为那些功德是奖励?
是枷锁!
他们用功德圈养你,让你以为自己在行善积德,实则是在帮他们加固封印——那道困住真正真相的封印!\"
\"那你为什么现在出现?\"林阎抓住对方手腕。
影子人的皮肤凉得惊人,触感却不像实体,更像某种能量体。
\"因为因果线绷断了。\"影子人的声音开始虚化,身形像被风吹散的墨,\"我在被抹消前留了后手......小阿七的梦之钥,王书生的残卷,沈青身上的幽泉印记......都是我埋下的线索。
记住,真正的源头不在天道里,在......\"
\"在?\"林阎用力攥紧那只逐渐透明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掌心。
\"去找......\"影子人的最后一个字散在风里,他掌心里的生死簿残页突然迸发出强光,与林阎胸口的那页合二为一。
镜渊的震动戛然而止,星光重新散作流萤,小阿七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拽他衣角:\"哥哥,光门在闪。\"
沈青已经扶住王书生站在光门边,后者额角渗着冷汗:\"因果裂隙暂时闭合了,但......\"他欲言又止,目光扫过林阎手中残留的微光。
林阎最后看了眼镜渊深处——那里只剩下一片空荡的雾,连方才的裂缝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摸了摸胸口,生死簿残页不再发烫,反而透着某种沉重的温度,像块压在心脏上的秤砣。
\"走吧。\"他弯腰抱起小阿七,女孩的发顶还沾着镜渊的灰,蹭得他下巴发痒。
沈青率先跨进光门,王书生紧随其后,林阎最后一步抬脚时,余光瞥见光门外的景象——原本应该围在井边等待的村民们,此刻全都静悄悄地立在夜色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月光洒在他们脸上,林阎突然打了个寒颤。
那些村民的眼睛,竟和镜渊里那些扭曲的人脸一样,泛着空洞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