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出了太师府,跨上赤兔马,马鞭狠狠一抽,那匹神驹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应和主人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他紧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不公都捏碎在掌心。
“董卓老贼!”吕布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冰冷的杀意。
他从未如此狼狈过——堂堂飞将,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董卓当众羞辱。那老匹夫竟敢说他“不过一介家奴,也配称将军”!更可恨的是,董卓竟当着他的面,将原本许诺给他的先锋印信转授给了自己的女婿牛辅。
赤兔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愤怒,奔跑得更加迅猛,两侧的景物如流水般向后飞退。吕布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他胸中翻腾的怒火。他想起董卓那张肥腻的笑脸,那双看似和蔼实则充满轻蔑的眼睛,还有那故作姿态的“安抚”之词。
“奉先啊,非是我不信任你,只是先锋重任,需要一位稳重之人担当。你年纪尚轻,还需历练……”
历练?吕布冷笑。
他吕布,字奉先,九原人氏,十五岁便随丁原征战沙场,十八岁单枪匹马杀入匈奴大营,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二十岁便以勇武闻名天下,谁人不知“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如今他已二十有六,战功赫赫,董卓竟敢说他“还需历练”!
“将军!”守营的士兵见吕布归来,连忙行礼。吕布看也不看,径直策马入营,赤兔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几乎将一名躲避不及的士兵踢翻在地。
军营中,士兵们见主帅面色阴沉如铁,纷纷避让。吕布大步走向中军大帐,一把掀开帐帘,沉重的脚步声惊动了正在议事的几位将领。
“将军!”高顺、张辽等人连忙起身行礼。
吕布没有回应,径直走到主位前,一把抓起案几上的酒壶,仰头痛饮。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打湿了胸前的铠甲。他饮罢,将空酒壶狠狠摔在地上,陶片四溅。
“董卓老贼欺人太甚!”吕布怒喝一声,声音震得帐内众人耳膜生疼。
高顺与张辽对视一眼,心知主公必是在太师府受了委屈。高顺上前一步,沉声道:“将军息怒,不知董太师有何冒犯之处?”
吕布冷笑连连,将董卓如何出尔反尔,如何当众羞辱他的经过一一道来。每说一句,他的脸色便阴沉一分,说到最后,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已布满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
“我吕布自追随丁建阳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吕布一拳砸在案几上,厚重的木案应声而裂,“董卓以为我吕布是他帐下走狗,可以随意驱使、任意羞辱?”
张辽眉头紧锁,谨慎道:“将军,董卓势大,西凉兵精粮足,我等暂居人下,还需忍耐……”
“忍耐?”吕布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文远,你也认为我吕布该忍气吞声?”
张辽被吕布的目光所慑,不由得后退半步,但仍坚持道:“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董卓虽傲慢,但眼下我等确实需要西凉军的支持。不如……”
“不如什么?”吕布厉声打断,“不如继续做他董卓的一条狗?”
帐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吕布沉重的呼吸声在回荡。高顺见状,连忙圆场:“将军,文远并非此意。只是提醒将军,若要对付董卓,需从长计议。”
吕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走到帐中悬挂的地图前。他盯着长安城内的太师府位置,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夜色如墨,洛阳城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董卓府邸的书房里,烛火摇曳,将董卓那张横肉丛生的脸庞映照得愈发狰狞。
“召文优,速来见我!”董卓突然暴喝一声,声音如同闷雷滚过书房。门外侍卫闻声而动,不多时,李儒那瘦削的身影便出现在书房门口。
李儒整了整衣冠,缓步走入。他年约四十,面容清癯,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作为董卓麾下第一谋士,他早已习惯主公深夜召见的习惯,更明白今夜必有要事相商。
“没有了刘协,我们如何实行废立之举?”
李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不动声色。他早就料到董卓会为此事焦虑。
“主公且息怒。”李儒缓步上前,声音低沉而沉稳,“此事儒已知晓。但请主公细想,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刘协这个人吗?”
董卓眯起眼睛,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缓。“此话怎讲?”
李儒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天子不过是权力的象征。”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有没有刘协,都不影响我们废掉刘辩。”
董卓粗壮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他盯着李儒,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继续说。”
李儒知道自己的话已引起主公兴趣,便继续道:“刘协虽为董太后抚养,素有贤名,但他终究只是个孩童。而刘辩软弱无能,朝野上下早有微词。我们只需——”
“可没有刘协,我们废了刘辩,立谁为帝?”董卓不耐烦地打断道。
李儒眼中精光一闪:“谁说一定要立刘协?”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天子之位,有德者居之。如今天下大乱,汉室衰微,正是英雄崛起之时。”
董卓的瞳孔猛然收缩,他听出了李儒话中的暗示。野心如同野火般在他胸中燃烧,但他仍强自按捺。“文优,你这是要我做王莽第二?”
“非也。”李儒摇头,“儒只是说,废立之事,关键在于武力威慑,而非人选。刘协在,我们可立他为帝;刘协不在,我们亦可另寻宗室,甚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董卓一眼,“暂摄朝政。”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董卓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他内心的权衡。终于,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李儒知道董卓已被说服,便从容道:“首先,加强长安城防,严禁任何人出入,以防刘协被有心人带出城去。其次,明日在朝堂上当众宣布刘辩昏庸无道,不堪为君。至于继任者……”他顿了顿,“可暂称寻访宗室贤能,实则由主公总揽朝政。”
董卓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那些大臣们会服吗?”
“刀斧之下,谁敢不服?”李儒冷笑道,“皇甫嵩、朱儁等宿将已被调离京师,朝中尽是趋炎附势之徒。若有不服者……”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董卓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那袁术、曹操等辈在外虎视眈眈,若借机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