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河间国的参户亭染成一片赤红。袁绍立于亭外高坡,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扬起的尘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来了。”他低声道。
身后,赵云手握银枪,白袍银甲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他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恰好站在袁绍侧后方,既能护卫周全,又不喧宾夺主。
尘土渐近,三千匈奴骑兵如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大地微微颤抖。为首的于夫罗身披狼皮大氅,头顶金冠在落日余晖中闪烁刺目光芒。他抬手示意部队停下,独自策马上前,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袁本初!”于夫罗用生硬的汉语吼道,“你这是何意?”
袁绍负手而立,面上笑意不减:“左贤王远道而来,袁某特在此相迎,何来‘何意’一说?”
于夫罗眼角抽搐,手中马鞭几乎要捏碎。他正欲发作,余光却瞥见袁绍身旁那员白袍小将。那人不过二十出头,却气度不凡,手中银枪寒光凛冽,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正冷冷注视着自己。
赵云。
这个名字在于夫罗脑海中炸开。月前,就是此人单枪匹马挑了他三个百夫长,枪法之快,连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都望尘莫及。于夫罗喉结滚动,强行压下胸中怒火。
“哼!”他冷哼一声,声音却比方才低了几分,“袁公派人截我归路,莫非是要与我匈奴开战?”
袁绍眼中精光一闪,心知于夫罗已露怯意。他侧身向赵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枪尖微微下垂,却仍保持警戒姿态。
“左贤王误会了。”袁绍缓步上前,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袁某此来,正是要与单于商议一桩对双方都有利的买卖。”
于夫罗眯起眼睛,心中飞快盘算。他此次南下本就是趁中原大乱捞些好处,三千骑兵虽勇,但面对早有准备的袁绍军,胜负难料。更何况那赵云就在眼前,若真动起手来……
他不由自主又瞥了眼赵云。那年轻将领静立如松,看似随意,实则浑身绷紧如满弓,随时可发出致命一击。于夫罗手心渗出冷汗,暗骂自己大意。早知袁绍有此等猛将,他绝不会贸然前来。
“哦?”于夫罗强作镇定,声音却泄露出几分急切,“袁公有何高见?”
袁绍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左贤王远来辛苦,不如先入帐歇息,袁某备了好酒,我们边饮边谈。”
于夫罗犹豫片刻,目光在赵云身上停留了一瞬,终于点头:“也好。”
他暗自松了口气。只要有酒有肉,说明袁绍并非真要动手。至于那赵云……于夫罗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这小子一杆银枪威震河北,自己今日若轻举妄动,怕是真要命丧于此。
“不过……”袁绍忽然话锋一转,“单于的部下恐怕要在亭外扎营了。”
于夫罗脸色一变,正要反对,却见赵云手腕微转,枪尖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刺目寒光。他心头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自然。”于夫罗咬牙道,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如何从这次会面中捞到最大好处。只要袁绍肯出价,什么都好说。毕竟,他是来占便宜的,不是来送命的。
赵云冷眼旁观,见于夫罗眼中怒火与贪婪交替闪烁,心中已有计较。他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手中银枪却始终不离于夫罗周身要害。这个动作既给了对方面子,又无声地宣示着武力威慑。
袁绍满意地看了赵云一眼,转身引路:“左贤王,请。”
于夫罗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他刻意避开赵云的目光,却在经过时仍感到一阵寒意自脊背窜上。这小子……日后必成大患。但今日,他只能暂且低头。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亲兵立刻退开数步,只留他一人面对匈奴单于于夫罗的三千铁骑。
“左贤王远来辛苦,何不入亭一叙?”袁绍朗声道,声音不疾不徐,却自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威势。
于夫罗骑在马上,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警惕与狐疑。他本不想答应,但见袁绍孤身一人,身边连个护卫都没带,心中稍定。
“哼,袁本初,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夫罗冷笑一声,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袁绍微微一笑,负手而立,道:“左贤王莫非怕了?袁某不过是想与单于谈一笔买卖,若单于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倒叫天下人笑话。”
于夫罗眼中怒意一闪,但很快压下。他心中盘算:袁绍若真要动手,何必独自邀我入亭?况且,自己三千铁骑在外,若真有不测,一声令下,袁绍也难逃一死。
“好!” 于夫罗翻身下马,大步走向亭子,身后的亲兵欲跟上,却被袁绍抬手制止。
“左贤王,既然是私谈,就不必带人了吧?”袁绍笑意不减,目光却深邃难测。
于夫罗冷哼一声,挥手示意亲兵退下,心中却暗自警惕。他跟随袁绍步入亭内,亭中早已备好酒案,一壶温酒,两只青铜酒樽,映着夕阳的余晖,泛着淡淡的金光。
袁绍亲自斟酒,递向于夫罗:“左贤王,请。”
他亲自为于夫罗斟满一樽温热的黍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火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左贤王请。”袁绍举杯示意,宽袖垂落露出内里精致的蜀锦衬里。
于夫罗盯着杯中酒,突然咧嘴一笑:“袁公的酒,不会有什么特别佐料吧?”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按剑立在袁绍身后的赵云,那年轻将领自入亭后便如雕塑般纹丝不动。
袁绍闻言大笑,率先仰头饮尽:“单于说笑了。”他翻转酒樽示意滴酒不剩,“若袁某要动手,何须等到此刻?”
亭中空气为之一凝。于夫罗眼角抽搐,终是仰头灌下烈酒,喉结剧烈滚动。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狼皮大氅上,洇出深色痕迹。
于夫罗冷声道:“袁本初,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袁绍笑了笑,将酒樽放回案上,缓缓道:“左贤王此次南下,无非是为了粮草、财帛,可对?”
于夫罗眯起眼睛,不置可否。
袁绍继续道:“与其劫掠乡野,不如与袁某合作。我愿赠单于三万石粮草、五百套精铁铠甲,外加三百匹绢帛、五十车盐,如何?”
于夫罗沉默片刻,心中权衡利弊。袁绍的条件确实诱人,但他总觉得其中有诈。他盯着袁绍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端倪,然而袁绍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破绽。
于夫罗心头一震,这些物资足以让他的部落度过寒冬,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冷笑道:“袁公如此大方,想必所求不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