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手腕被轻轻按住，动作一滞，端着银酒壶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刘如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随即又化开，只是眼底那抹算计，藏得更深了些。
“悠漓妹妹，这是何意？”刘如意故作不解，语气带着几分亲昵的嗔怪，“莫非是嫌弃姐姐这酒不好？”
她身后的丫鬟也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家主子。
慕悠漓松开手，脸上依旧是那抹浅淡得体的笑容，仿佛方才的举动只是无心之失。
“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见姐姐这银壶如此精巧别致，想来里面盛的定是不同凡响的佳酿，只是妹妹酒量浅，方才已饮了几杯，怕是有些不胜酒力了，若是贪杯，扰了小公子的喜宴，那才是悠漓的不是。”
她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斟满女儿红的酒杯，对着刘如意虚晃了一下：“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领了。这杯中的女儿红醇厚绵长，妹妹已是十分喜欢，不敢再劳烦姐姐另备佳酿。”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刘如意的面子，又巧妙地拒绝了那壶来历不明的酒。
刘如意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心中暗恨。
这慕悠漓，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看似温顺，实则是个油盐不进的。
她本想借着敬酒，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特制的药酒让她喝下，谁知竟被她如此轻易化解。
“妹妹真是太客气了。”
刘如意端着自己的酒杯，笑容依旧灿烂，“既如此，姐姐便不勉强了。不过，你今日可得多沾沾喜气，我家这小子，以后还指望你这姨母多多照拂呢。”
她说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姿态豪爽，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慕悠漓也浅酌了一口杯中酒，目光平静无波。
她知道，刘如意绝不会就此罢休。今日这场鸿门宴，下毒只是开胃菜，后面必然还有更厉害的手段等着她。
唐陨枫站在不远处，虽在与旁人应酬，余光却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见慕悠漓从容应对，他紧绷的心弦略微松弛了些许，只是看向刘如意的眼神，又冷了几分。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知收敛。
刘如意与慕悠漓又虚情假意地说了几句，便被其他前来敬酒的宾客引开了注意力。
她走之前，深深地看了慕悠漓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志在必得。
慕悠漓重新落座，红鸾和紫苏都松了口气。
“小姐，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红鸾小声说道，心有余悸。
紫苏也点头：“那刘夫人，一看就没安好心。”
慕悠漓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想唱戏，我们便陪她唱下去，看谁能笑到最后。”
宴席继续，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慕悠漓看似在品尝佳肴，实则暗中观察着刘如意的一举一动。
她发现，刘如意在与其他几位官家小姐敬酒时，似乎也想故技重施，但都被那些人或真或假地以各种理由避开了那把银壶中的酒。
看来，这京中也并非人人都是傻子，刘如意这手段，未必高明到哪里去。
慕悠漓心中冷笑，正思忖着刘如意接下来会如何出招，厅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管事惊慌失措的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老太爷……老太爷突然晕倒了！”
这一声喊，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散了满堂的喜庆与喧嚣。
丝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只见一个穿着管事服色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老太爷……老太爷方才在后院散步，突然……突然就倒下了，人事不省！”
“什么？！”
唐陨枫脸色骤变，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落在桌上，酒水四溅。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拨开人群便朝外冲去：“快！快去请太医！”
刘如意也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随即涌上一丝慌乱与不易察觉的懊恼。
好好的计划，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主桌上的刘丞相与几位刘家族老也是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唐老太爷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对唐家，对刘家，乃至对整个朝局，都将产生不小的影响。
宾客们顿时议论纷纷，喜宴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与紧张。
“怎么会这样？老太爷方才还好好的。”
“是啊，看着精神矍铄，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快，都别围着了，让唐将军过去！”
慕悠漓心中也是一惊。
唐老太爷突然出事？
这未免也太巧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刘如意，却见她虽有慌乱，但更多的似乎是对计划被打断的不悦。
难道，这也在刘如意的算计之中？或者，是有人想借此机会，将水搅得更浑？
她站起身，对红鸾和紫苏道：“我们也过去看看。”
无论如何，唐老太爷的安危，此刻是头等大事。
至于刘如意，她的戏，怕是暂时唱不下去了。
慕悠漓随着混乱的人流快步走向后院，红鸾和紫苏紧随其后，脸上皆是掩不住的忧色。
方才的喜庆热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得烟消云散，只余下人人脸上的惊惶与不安。
“小姐，您说老太爷会不会……”红鸾压低了声音，话未说完，便被慕悠漓一个眼神制止了。
“莫要胡言。去看看再说。”慕悠漓心中同样疑窦丛生。
唐老太爷身体向来硬朗，今日宴席上也未见异样，怎会突然晕倒？
这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恰好打断了刘如意在宴席上的图谋。
她心思急转，脚下却不慢。
穿过几道回廊，远远便看见后院一处偏僻的凉亭旁围满了人。
唐陨枫焦急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祖父！祖父您醒醒啊！太医怎么还没到！”
就在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后院之时，宴客厅内，刘如意眼见慕悠漓离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真是天助我也！
她目光一转，落在了不远处正由丫鬟照看着的唐小小和唐豆豆身上。
那两个孩子，因着方才的骚动，小脸都有些发白，眼中带着几分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