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薇的心沉到了谷底。
看着辛葵越来越苍白的脸,感受着她逐渐微弱的呼吸,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助瞬间将她淹没。她不能失去辛葵!
“太医院!”辛久薇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能去皇子府找萧珣,那只会暴露辛葵受伤的真相,引来更大的麻烦。唯一可能的希望,是太医院!
“备车!”辛久薇不顾陈庆欲言又止的阻拦,换上素净的衣裙,戴上帷帽,直奔太医院。
太医院庄严肃穆,守卫森严。辛久薇亮出身份,求见院判大人。然而,当值的太医一听是静园那位“声名狼藉”的辛小姐,又只是为一个侍女求医,脸上都露出了为难和轻慢之色。
“院判大人正为贵妃娘娘请脉,无暇分身。辛小姐侍女之伤,寻常大夫即可,何必劳烦太医院?”一位中年太医捻着胡须,语气冷淡。
“此伤甚重,危在旦夕!求大人通融,请一位太医随我去看看!”辛久薇强压着焦急和屈辱,语气恳切。
“太医院有规制,非贵人召见或急症,不得擅离职守。辛小姐请回吧。”太医不为所动。
就在辛久薇几乎绝望之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侧门传来:“何人在此喧哗?”
只见一个穿着素雅青色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约莫双十年华,容颜清丽,气质却如冰雪般孤高清冷,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亲近的疏离。她手中拿着几卷医书,目光平静地扫过辛久薇和那位太医。
“林姑娘。”当值太医见到她,态度倒是客气了几分。
林晚意?辛久薇脑中灵光一闪,她记得陈庆提过,太医院院判林之涣有一独女,医术尽得真传,性情孤高,不喜权贵,常为贫民义诊。
“这位姑娘的侍女受了重伤,血流不止,寻常大夫束手无策,特来太医院求医。恳请林姑娘施以援手!”辛久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对着林晚意深深一福,语气真挚而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放下了所有皇妃的架子,此刻只是一个为至亲求救的普通人。
林晚意清冷的目光落在辛久薇身上,又看了看她沾着血迹的裙角,眉头微蹙。她素来厌恶权贵后宅的倾轧和虚伪,对这位“声名在外”的未来六皇子妃并无好感。然而,辛久薇此刻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焦急、担忧,甚至绝望,以及她为一个侍女如此不顾身份、低声下气求人的姿态,让林晚意心中微微一动。
“伤在何处?何种兵器所致?”林晚意声音依旧清冷,却问得直接。
辛久薇立刻详细描述了伤口情况。
林晚意沉吟片刻,对那当值太医道:“王太医,取我的药箱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林姑娘,这不合规矩……”王太医还想阻拦。
“人命关天,规矩是死的。”林晚意打断他,目光清冽,“父亲问起,我自会担待。”
王太医无奈,只得让人去取药箱。
辛久薇心中涌起巨大的感激:“多谢林姑娘!大恩大德……”
“不必言谢。”林晚意打断她,接过药箱,看向辛久薇,“带路。”
马车疾驰回静园。林晚意一到,立刻查看辛葵伤势,动作麻利而沉稳。她眉头紧锁:“伤口太深,伤及筋脉,失血过多。需立刻清创缝合,否则这条手臂难保,性命亦有虞。”她立刻吩咐准备热水、烈酒、干净的布巾,并开出一张药方让人速去抓药。
没有多余的废话,林晚意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开始专注地为辛葵处理伤口。她手法精准利落,清创、缝合、上药、包扎,一气呵成,神情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眼前的伤患。
辛久薇在一旁帮忙递东西,看着林晚意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她清冷面容上那份对生命的郑重,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前世自己病重时无人问津的凄凉,想起今生步步为营的冰冷算计。这位林姑娘,与这京城里所有的人都不同。
忙碌了近一个时辰,辛葵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沉沉睡去。
林晚意洗净手,脸色有些疲惫。辛久薇亲自奉上热茶,深深一礼:“林姑娘救命之恩,辛久薇没齿难忘。若有差遣……”
“不必。”林晚意接过茶,并未饮,语气依旧平淡,“行医救人,本分而已。并非为你。”
辛久薇看着她清澈却疏离的眼眸,真诚道:“无论为何,姑娘救了辛葵,便是救了我半条命。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她顿了顿,看着林晚意洗得发白的袖口和简朴的装束,想起关于她常为贫民义诊的传闻,轻声道:“听闻姑娘常在城西慈安堂义诊?那里……缺药材吗?”
林晚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辛久薇,眼中第一次露出一丝探究。她没想到这位传闻中“攀附皇子”的辛小姐,会知道慈安堂,还问起药材。
“缺,一直缺。”林晚意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尤其是止血化瘀、治疗风寒的常用药材。”
辛久薇点点头:“好。静园还有些药材,虽不多,明日我便让人整理好,送到慈安堂。以后若有机会,我尽力再筹措一些。”她没有承诺大话,却说得实实在在。
林晚意看着辛久薇清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施舍的怜悯,只有一种平等的、想要做点什么的认真。她沉默片刻,端起茶杯,终于浅浅抿了一口,算是默认了辛久薇的好意。
“令侍女的伤,需按时换药,药方在此,照方抓药,静养月余。”林晚意放下茶杯,留下药方,起身告辞。
“我送姑娘。”辛久薇亲自将她送至门口。
临上马车前,林晚意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京中水深,贵人多疑。令侍女之伤……恐非意外。辛小姐,好自为之。”这已是她难得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