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骇人的青灰色，口鼻中，竟隐隐有极淡的黑气渗出！
不多时，黑气散去。
只见江晚卿的喉间向上凸起一个鸡蛋大小的鼓包！
那鼓包剧烈地搏动着，紧接着，缓缓向上蠕动。
噗！
一声轻响！
一道通体漆黑，带着粘稠暗红血丝的异物，猛地从江晚卿的口中呕了出来。
元彻早已拿出一方素白瓷盅，稳稳地接在江晚卿的唇边，蛊虫恰好落入盅内。
成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
“呃……”江晚卿身子一软，毫无征兆地向前栽倒！
萧祁长臂一伸，稳稳地将她软绵的身子揽入怀中，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头，身子已经不再滚烫，只是人还在昏迷。
他眼皮都未抬，声音低沉紧绷，“可行了？”
元彻长舒一口气，忙道，“陛下放心，引蛊已成！但姑娘精血神魂损耗过剧，元气大伤，微臣为江姑娘再施一针固本即可！”
说完，元彻对陆院使和林太医使了个眼色，三人悄声退至外间。
萧祁抱着她，那身单薄的寝衣，早已被墨绿色的药汁浸透，湿漉漉、沉甸甸地贴在她身上，不断淌下浑浊的水滴。
抱着她便走向一旁的软榻，同时扯过榻边备好的厚实棉巾，对桑若吩咐道，“去拿套干净寝衣来！”
“是，陛下！”
萧祁小心翼翼地将江晚卿放在榻上。
触手所及，皆是冰冷与湿腻，他才惊觉，该给她把湿衣服脱下来。
桑若抱着寝衣回来，看出萧祁的为难，看到了他龙袍袖口和前襟处被药汁浸染的大片深色污渍。
她垂首恭谨提醒，“陛下，您的龙袍也湿透了，体关乎社稷，万万不可着凉！请陛下移步更衣，姑娘这里……交给奴婢便好。”
萧祁目光在江晚卿苍白的面容上停留一瞬，颔首，“仔细些，莫要惊扰她。”
“奴婢遵旨，定当万分小心！”
萧祁这才松开手，将江晚卿交给桑若。
他走至外间。
陈泰早已备好干净的常服，上前道，“陛下龙体为重，奴才伺候陛下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萧祁仿若未闻，没有去更衣，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沉沉。
陈泰捧着衣裳的手微微发僵，却不敢再劝，只能垂下头。
桑若为江晚卿穿好衣服，走至外间，“陛下，已准备妥当。”
元彻看向萧祁，“陛下微臣这就为江姑娘施针。”
萧祁默默地颔首，目光依旧胶在屏风上。
一炷香后。
元彻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内室门口，他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神色透着疲惫。
他对着萧祁微微躬身，“陛下，江姑娘脉象虽依旧微弱，但已无性命之虞，只需静养调理，假以时日，或可复原。”
萧祁紧绷的肩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侍立一旁的陈泰瞧准时机，再次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早朝时辰快到了。”
萧祁开口道，“这几日，元爱卿便宿在太医院，待江姑娘病情稳定，方可出宫。”
“回紫宸殿更衣。”萧祁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峻。
他是一国之君，身上担着社稷重任！
“是！”陈泰如蒙大赦，连忙将玄色大氅抖开，小心翼翼地披在萧祁湿冷的肩头，仔细系好领口的盘龙金扣。
萧祁最后深深凝望了一眼内室的方向，不再迟疑，往紫宸殿大步走去。
内室中，药香袅袅，踏上女子的气息依旧微弱，却已趋向平稳之态。
*
廊道上，寒风卷起一阵稀碎雪沫。
林风跨步越过卫临，上前低声询问，“陛下，偏殿中那人，要如何解决？”
萧祁脚步未停，眸色冷冽，声音平淡，“杀了，动手亦不必太利索！”
“遵旨！”林风领命，复又追问，“那苗疆大王子……”
萧祁身形微顿，语带一丝轻蔑，“将人扔到外头，着人装作偶然路过，救下他，送回苗疆！”
一个脑子都未长全的人，不值得他多费心思，至于苗疆王如何想，都是后话！
*
日近中天，暖阁内。
江晚卿眼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眸。
桑若喜出望外，一双眼红得跟红兔子似的，“姑娘，你可算醒了，情蛊已解，姑娘再无需遭罪了！”
江晚卿浑身虚乏的厉害，就连动动手指，也需极大的力气，索性只静静躺着，她声音微弱，带着一丝沙哑，“陛下……可是来过了？”
桑若压下心中的迟疑，尽量让声音平稳一些，“陛下守了姑娘几个时辰……”
桑若将帝王对江晚卿逾矩的亲密的举动略去，只捡了要处回禀。
“我给姑娘盛些米粥来，吃了也好恢复力气。”
“嗯。”江晚卿的声音还是有些轻飘。
桑若走出去，将铜炉上温着的粥盛了小半碗。
从昨儿夜半，她便让连枝回了居所休憩，言明姑娘需静养几日，情蛊一事，干系重大，知晓者越少越好。
纵是陛下亲选的人，也难保……万全。
“笃、笃、笃。”
轻缓的叩门声响起。
桑若放下碗盏，走去开门。
陈泰立于门外，低声道，“陛下忙得无法分身，让我过来看看江姑娘如何了？”
桑若如实回道，“姑娘方才醒来，正要用些粥。”
陈泰一听，脸上堆起笑意，语气带着几分宽慰，“能用膳便是大好的征兆！我这就去回禀陛下，江姑娘这里有短缺的及时跟我说。”
“谢陈公公！”
桑若福了福身，将人送走，端着粥碗回了内间。
“姑娘，是陈公公奉陛下之命来探望。”
“嗯。”江晚卿的应声依旧细若蚊呐。
桑若小心喂她用了小半碗温粥。
江晚卿倚着软枕，气息稍匀，眸中带着一丝探寻，轻声问道，“那蛊虫，可是用兰曦公主的精血引出的？”
适才，桑若特地将此处一带而过，并不希望她思虑过多，就没提及。
如今江晚卿问起，桑若只得点头，柔声道，“听说使团已经回返，想来，定是陛下命人将那兰曦公主抓捕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