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晚卿神色异样,萧祁凤眸微眯,欺身上前两步。
接过她手中的茶,稳稳地将搁置在她身后的桌案上。
旋即俯身,目光如炬地锁住她低垂的眼帘,“你有心事?”
江晚卿依旧垂眸,视线死死胶着在他锦靴精致的云纹上,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
江晚卿垂眸,盯着他脚下的锦靴,微微摇头,“没有。”
萧祁眸色一沉,修长的手指带蓦地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迎向自己,语气强硬,“看着我!再说一遍!”
江晚卿被迫抬眸,甫一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强忍泪水倏然滚落,烫得她眼睫轻颤。
萧祁心中一惊,目光在她泪痕斑驳的脸上急急地扫视着,眉头紧拧,“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别哭,告诉我!”
江晚卿只是拼命摇头,喉头哽咽,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我……”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萧祁指腹拭过她颊边的泪,动作轻柔,语气却更显沉冷,“晚儿,登基大典就在眼前,此刻宫中内外,皆是虎视眈眈的眼睛,我不能在此久留。”
他凝视着她,声音压得更低,“你…当真无话要同我说?”
新帝登基不过就在这两三日,虽是新旧更迭最易生乱的险要关头,各方势力纵有异动,此刻也来不及赶至京都。
他冒险离宫,每一瞬都弥足珍贵。
江晚卿动了动唇,一头扑进萧祁怀中,双臂死死环住那劲瘦的窄腰,脸颊紧贴着他冰凉的衣料,贪婪地吸着他身上冷冽的檀香气息。
片刻的沉溺后,她忽然将他推开,转过身,屈指紧攥成拳,咬紧牙关吐字,“我无事,殿下,请回吧。”
就这样吧......
她在心底无声地重复。
所有的妄念,都该在此刻斩断。
日后他君临天下,自会迎娶门当户对、能助他稳固江山的世家贵女为新后。
人选虽未定,但那至高无上的凤位,能与他并肩立于云端的人……绝不会是她
而她......只配在无人处守着这点滴回忆。
萧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更决绝的推开,弄得心头惊跳。
前一刻还紧紧拥着他,转眼间就留给他一个冰冷拒绝的背影。
那句强装平静的“无事”和“请回”,冷硬地扎着他心口生疼。
她那紧绷的脊背,攥紧的双手,还有声音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无事?”他一步上前,不容分说地扣住了她的肩膀,强硬地将她扳转过来面对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苍白的脸颊,和被咬得失去血色的嘴唇,心中陡然蹿起焦躁和怒气!
“告诉我,什么叫‘无事’?什么叫‘请回’?你这样子叫无事?”
他紧紧盯着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哀伤和绝望,一个念头倏然闪过。
她今日去了梅府......
联想到她如此的反常。是了!
定下登基大典的日子后,父皇和两位阁老确实提了册立新后一事......
萧祁的呼吸猛地一窒,扣着她肩膀的手指不自觉地收得更紧,“你在梅府听到了什么?是关于,新后的人选?”
江晚卿浑身一颤,悲恸如潮水般汹涌而上,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砸在他玄色的衣衫上,洇开点点神色的印记。
她的沉默和泪水,就是答案。
“所以…”萧祁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你以为我会让那个位置坐着别人?你以为我的承诺,是信口开河?”
他猛然逼近,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泪湿的脸上,“你以为我今夜冒险前来,是为了什么?”
不等她作答,他倏地俯身,狠狠攫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再温柔缠蜷,只剩下掠夺、惩罚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
一沾到那冰凉颤抖的唇瓣,他便径直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仿佛要将她所有的退缩、所有的自以为是、所有的不信任,都彻底吞噬殆尽。
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决不允许她就这样将他推开!
江晚卿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挣扎都在他滚烫的唇舌间化为乌有。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吻,感受着他狂跳的心口紧贴着自己,感受着他手臂将自己牢牢锁在怀中,不留一丝缝隙。
就在江晚卿几乎窒息之时,萧祁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同样紊乱不堪。
他的眼底深邃如渊,紧紧锁住她迷蒙含泪的眼,声音沙哑,“能站在我身边的人是谁,从来只由我说了算!谁告诉你那位置绝不会是你?”
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湿润红肿的唇瓣,强压下心口翻腾的情潮,语气却依旧强硬,“莫要胡思乱想!朝堂上所议,与我何干!我要娶谁,理谁为后,都是我的家事,岂能让他人置喙。”
屋外,传来卫临刻意压低的催促声,“殿下。”
萧祁骤然收紧手臂,将她再次狠狠按入怀中,无奈低语,“等我!信我!”
话音未落,他已骤然松开她,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门被拉开,又迅速合拢。
凛冽的夜风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室内骤然空寂下来,只剩下江晚卿一个人,僵立在原地。
唇瓣上残留着他的气息和微微的肿痛,耳畔回荡着他那句,“信我!”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地落到唇上。
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那沉入谷底的绝望,被萧祁生生拽了回来,悬在半空般,不上不下。
她该信吗?她能信吗?
那金光璀璨却布满荆棘的后位……他竟真的,要亲手捧到她面前?
窗外,夜色浓重依旧。
但天际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微不可察又即将破晓的灰白。
一滴滚烫的泪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湿痕。
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