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书。”
“你怎么过来了?翘班过来的?”
纪晏书才从四司六局回来,就看到李持安立在她私宅门口,似乎在等她回来。
此时的纪晏书穿着鹅黄色抹胸,外着缙云色云朵花卉纹绞罗交领短春衫,下穿一条象牙白罗裙,妆容简单。
“怎么在你眼里,我天天翘班,不务正业?”
李持安轻笑,提起手上的是食盒,“来陪你吃饭。”
纪晏书闻言,抿唇一笑。
哪里是来陪她吃饭,分明是要她陪他吃饭。
李持安坐下,把食盒打开,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来,摆在案上。
纪晏书看着桌上的菜,不觉凝眉,“酒煮玉蕈、金玉羹、忘忧齑、傍林鲜……素菜啊,肉呢?”
一桌的素菜,就忘忧齑有点肉,她是尼姑吗?
李持安把食盒放在地上,温声说:“昨晚听夫子说给你炖了漉梨浆,漉梨浆是止咳润肺的,到香铺问了檀师傅,说你春日容易得风寒,咳嗽是常有的事。”
“风寒要少沾荤腥,所以素菜才要了多些。”
纪晏书忙认错:“对不起,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纪李持安弯唇一笑,拿着汤勺舀了一碗金玉羹递与纪晏书,“金玉羹是药膳,温中散寒、补虚益气,喝一碗对身体好。”
阿蕊偷笑一声,偷偷溜出去。
纪晏书点头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纪晏书不再排斥他,也愿意与他多接触,李持安心里颇有几分欣喜。
纪晏书应该开始接受他了吧。
李持安给自己碗里夹了根竹笋,眸光却留在纪晏书身上,眸子带笑如春阳。
“下回我再给你带多带点肉菜,像银丝供、蒿鱼羹、山海兜。”
听说纪晏书是在江南长大的,很喜欢食用江南的水产。
“好。”纪晏书应得很干脆。
抬眸间,看见李持安的微微一笑,那样的笑容很温柔,很阳光。
饭后,李持安并不着急走,反而是拿着剪刀帮着修理院里的花草。
阿蕊在一旁帮着记账,看见院中的李持安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娘子,李副使是不是真的翘班来的?这个时辰,应该是皇城司上值的时辰啊。”
“这一笔记上,”听到阿蕊的声音,纪晏书抬眼望向窗外,“应是与同僚换班了吧。”
“晏书,”李持安走进来,手上提着只花篮,“我最近轮班,得要值晚上的班,我能不能下午的时候来寻你,给你店里帮帮忙啥的?”
纪晏书一时错愕,李持安俨然把她的私宅当成他的别院了,“你给我帮忙,你会制香吗?”
“我会算账,写账本,搬搬扛扛的也能帮把手。”李持安将手上的小花篮放在案上的一角,而后坐在纪晏书的对面。
纪晏书说过“那要你何用!”这句话,他要是一点用都没有,纪晏书或许就不搭理他了。
纪晏书有些不相信,“你一个须眉男子,还会拨算盘写账本?这可是女子管理家宅要学的。”
李持安道:“外大母很早就去世了,没人教我母亲怎么管家理账,母亲与父亲结缡后,都是周管家管着府里支出收入。”
纪晏书听了,觉得孟娘子很幸福,啥都不用管。
“后来周管家年纪大了,母亲就接管府中事务,但她不善于计算,拨算盘写账本,都是我干的。”
纪晏书疑惑地问:“你会愿意干这些?”
李持安顿声,犹豫半晌,“打不过!”
少年的他,武功不高,经常被母亲拎着去帮她算账写账本,久而久之,也会了。
鹅黄色的木香花香味浓郁,即使种在屋外,在屋内也能够闻到那股清香。
李持安见纪晏书只忙碌,一点都不理他,又找话题:“我看你院里种了好几树木香花,你很喜欢木香花么?”
纪晏书看了窗外开得正盛的木香花,“当然了,不喜欢种它干什么。”
朵朵黄色木香花如金珠粟粟,吸引一群蝶舞蜂飞,“很好看!”
阿蕊听到,只选择不语,不知道李郎君说的是木香花,还是小娘子。
用眼睛在一旁看,果然比戏中人更能体会那种热闹。
纪晏书的性子真的很直,“花儿哪有不好看的,我种来酿酒熏房子做糖糕用的。”
阿蕊一味地不语,但凡小娘子装作娇羞,说一句“李郎君说的是人还是花还是花”,李郎君能立马变得含情脉脉,两人不就能更进一步了么?
说要钓鱼,饵都没有,鱼哪里会咬空钩。
李持安还是那副温声样子:“摘花酿芳醑,清香入肺肝,这花能酿什么样的酒?做什么样的糖糕?”
纪晏书指着院中的荼蘼花,道:“我还种了荼蘼花,与木香花一起可酿荼蘼木香酒。”
李持安语声轻柔,“那你能不能酿俩瓮荼蘼木香酒?”
李持安问这话时,阿蕊时刻注意着小娘子的脸色变化,要是小娘子还呆呆痴痴地不肯进一步,那她就助攻。
“好啊。”纪晏书合上账本,扶案而起,“酿造荼蘼木香酒,用花很有讲究的,用花骨朵儿最好,酿出来的荼蘼木香酒最香。”
纪晏书走到李持安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嫣然一笑,“花骨朵儿都生在上头了,我够不着,你来摘。”
见状,李持安痴痴地怔了半晌,不可置信地望着纪晏书。
纪晏书眼波一转,“怎么了?不愿意帮我摘么?”
“没有。”李持安轻轻摇头,唇畔微笑,连眼睛都带着明亮的笑意。
“那就去摘啦。”
纪晏书拉着李持安来到院子的木香花架下,松了手后,走到房檐将挂着的篮子和剪子拿过来。
指着一枝满是花苞的木香花,笑说:“剪那串,那串好。”
花骨朵儿摘够后,纪晏书便让阿蕊搬来俩瓮酒水,将洗净滴干的木香花捣成细末,放进酒瓮里,拿油皮纸覆上,用麻绳绑紧。
纪晏书很能使唤李持安,“李郎君,把泥巴抹上,不能漏风的,一漏风,就酿不出香浓味醇的荼蘼木香酒了。”
“你现在很会支使人啊。”李持安将和好的泥巴提过来,蹲下身子,手挖泥巴往酒瓮上抹。
封好后,李持安将那俩瓮酒搬到酒房,回来时,纪晏书端了盆水过来,放在洗漱架上。
李持安手入铜盆清洗,边说:“这酒要多久才能成?”
“天气暖的话,要半个月左右吧。”纪晏书将手上的毛巾递过去。
李持安边擦手,边说,“那半个月后,举杯对饮如何?”
纪晏书含笑应下:“好啊,到时候我再做一份木香花糖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