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震得陈洪泉耳膜发胀。他坐在副驾驶,背包紧紧抱在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老刀那把猎刀的刀柄。驾驶座上的藏族司机哼着不成调的歌,时不时瞥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探究。
\"一个人从山里出来?\"司机终于开口,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摩擦,\"那个方向只有无灯村。\"
陈洪泉的神经瞬间绷紧,他强迫自己放松肩膀:\"去做民俗调查。\"
司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活着出来的人不多。\"他顿了顿,\"你碰到什么了?\"
陈洪泉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窗外。阳光照在远处的雪峰上,刺眼得让人流泪。
***
下午三点,卡车停在县城汽车站。陈洪泉道谢下车,立刻找了一家小旅馆。房间狭小潮湿,床单上有可疑的污渍,但此刻他只想尽快检查带回来的资料。
锁好房门,他先将录音笔连接到笔记本电脑。音频波形在屏幕上跳动,除了他和老刀的对话外,后半段确实出现了不明来源的诵经声。更诡异的是,当他用软件放大背景音时,听到了微弱的、有规律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叩麦克风。
照片的情况更糟。地下暗河的那些画面大多模糊不清,但有一张拍到了石碑后的阴影。陈洪泉将亮度调到最高,放大局部——村长那张青灰色的脸占据了半个屏幕,黑洞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嘴角咧开的弧度比记忆中更大。
他猛地合上电脑,呼吸急促。背包里还有马爷临别时塞给他的布包,拆开后发现是一块用红绳捆着的黑色石头,表面刻着藏文符咒,入手冰凉刺骨。
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省民俗研究所的主任。陈洪泉深吸一口气才接起来。
\"小陈啊,调查还顺利吗?\"主任的声音透着关切,\"所里很期待你的报告。\"
\"还在整理资料。\"陈洪泉尽量让声音平稳,\"可能需要延长几天。\"
挂断电话后,他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正要回拨,一条短信弹出来:
\"别相信马爷给你的东西。今晚十点,文化馆后门见。——刀\"
陈洪泉的血液瞬间凝固。老刀明明掉进了暗河,怎么可能......他立刻回拨电话,却提示已关机。
夜幕降临后,县城街道迅速冷清下来。陈洪泉把黑石符咒锁在旅馆抽屉,带着猎刀和录音笔前往约定地点。文化馆早已关门,后巷堆满垃圾,只有一盏频闪的路灯提供照明。
十点整,阴影里走出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陈洪泉瞬间认出那走路的姿势——是老刀!但当他走近灯光时,陈洪泉倒吸一口凉气:老刀的右半边脸布满青灰色斑块,眼白完全变成了黑色。
\"别开灯。\"老刀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它们会顺着光找到你。\"
\"你到底......\"陈洪泉的手按在猎刀上。
老刀苦笑,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有个漆黑的掌印,皮肤已经腐烂:\"表舅给我留的纪念。\"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湿漉漉的笔记本,\"无灯村的真相都在这里。马爷给你的符咒是'锁魂石',他想让你当替死鬼。\"
笔记本内页泛黄破损,但还能辨认出内容。这是三十年前地质队的记录,记载着他们在无灯村地下发现了一条古老的\"尸道\",里面堆满了呈打坐姿势的干尸。最骇人的一页画着个三眼佛像,旁边标注:\"佛像睁眼时,尸道里的东西就会醒。\"
\"马爷是当年唯一逃出来的地质队员。\"老刀咳嗽着,嘴角渗出黑色液体,\"他用村民的命封住了尸道入口,现在封印松动了......\"
突然,巷口传来金属拖地的刺耳声响。老刀脸色大变,一把推开陈洪泉:\"走!去省城找格桑喇嘛!别回旅馆!\"
陈洪泉踉跄着后退,看到巷口站着一个穿藏袍的高大人影——是他在木屋墙上看到的那个影子!月光下,那人的脸像融化的蜡一样模糊不清,右手拖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钺刀。
老刀抽出腰间的骨刀冲了上去,两人缠斗在一起。陈洪泉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骨肉撕裂的闷响和老刀最后的吼声:\"记住!天黑别点灯!\"
凌晨三点,陈洪泉蜷缩在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最后一排。车厢里只有零星几个乘客,鼾声此起彼伏。
他颤抖着翻开老刀给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粘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三十年前的地质队合影,年轻时的马爷站在最边上,而队伍正中央赫然是那个三眼佛像——它当时就已经睁开了两只眼睛。
车窗外,月光照亮了远处的昆仑山脉。陈洪泉突然发现,群山的轮廓像极了一具仰卧的巨人,而无灯村的位置正好在巨人的左眼窝处。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彩信——是旅馆房间的照片。抽屉大开着,那块黑石符咒不翼而飞,而床头墙上多出了一个用血迹画成的眼睛图案。
汽车驶入隧道,黑暗吞没了一切。陈洪泉死死攥住猎刀,听到车厢某处传来指甲轻叩金属的\"嗒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