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棡还在苦口婆心地教导朱棣。
教训了一番后,朱棡觉得索然无味,也觉得朱棣今天有些不对劲。
要是平常,老四早就开始反击了,虽然嘴上的本事不如他,但他从不服输。
哪怕斗不过他,嘴上也不会饶人。
这次他话都说成这样了,老四怎么还是一句话不说?
耷拉着脑袋的朱棣终于抬起头看着朱棡。
他原本也想反驳几句的。
最受不了的就是老三在他面前显摆。
但一想到老三年纪轻轻就要走了,甚至比父皇先走一步,才四十多岁就去世的事,朱棣就没了与老三争吵的心情。
反而心中充满悲伤。
“你怎么了?被父皇打傻了?挨了揍吗?不会吧?”
朱棡被朱棣的反应以及看向他的眼神弄得有点紧张。
总觉得这老四有点怪异。
“没什么,就是想好好看看你,记住你年轻时候的模样。”
“哈哈,那多看看,你的决定是对的,三哥这么帅气潇洒,你不仔细看看,牢牢记住我现在的样子,那真是可惜了!”
朱棡说着,还很得意地刷的一声打开折扇,在身前扇了扇。
“光因为你这句话,三哥就想带你去秦淮河上好好逛逛。”
可惜啊,你这情况,即便去了一样无济于事。
唉,太可惜了……”
朱棣刚给朱棡处理完伤口,这位晋王便又开始得意扬扬。
朱标已经为朱棣敷好了药,也将注意力转向了老三。
看着老三依旧如往常般傲慢,与老四争论不休,朱标心中五味杂陈。
要是没有韩成那些消息,没了解到这么多未来的事,那此刻该多美好?
母后的重病有了好转,出京就藩的兄弟们也陆续归来了,这是自他们就藩以来的首次大团圆。
想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就满是欢喜。
那时定是温馨至极的画面。
然而如今知晓了那些隐情,心态自然有所改变。
再想回到从前的日子,已成了奢望。
果然,人知道得太多,有时并不是好事……
“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何感觉你们都不对劲?”
晋王收起扇子,疑惑地看向朱标。
朱标沉思片刻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父皇最近发现市舶司被坑了。
咱们大明每年因此损失近两千贯,所以他心情很糟。
他打算重启市舶司,并对付某些人。
可这些人的背后太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让他们逃之夭夭,成为海寇,所以我们才犯难……”
朱标这般解释,没有全盘托出真相。
韩成的事情,特别是他对未来的种种暗示,太过惊人。他们认为,知情者越少越好。
于是才说了这番话。
“多少?两千万贯?!!”
原本气宇轩昂的晋王朱棡,在听到这个数目后,差点连手中的扇子都要掉在地上。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元朝市舶司鼎盛时,元廷一年的海上收益都快达到三千万贯!”
朱棡震惊之余,再听到这个数字,更加坐立不安。
若非大哥提及,他实在难以相信市舶司竟能带来如此巨利!
通过大哥简短的描述,他也猜到了父皇担忧的对象是谁。
市舶司收益巨大,又牵涉到江阴侯吴良、靖海侯吴祯兄弟和备倭水师,难怪父皇与大哥会有这般反应。
念头刚起,朱允炆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老四挨这一顿揍,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种事不至于打成这样吧。”
垂着头的朱棣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事情可能要糟。
老三太过敏锐,想用苦肉计掩盖韩成的事情,但这恐怕难以瞒过老三。
相较之下,朱标显得冷静得多。
他说道:“今日老四成功拿下龙江宝船,吴良已来求见父皇。
为稳住他们,父皇打算借此机会示之以威,让他们以为父皇只想惩处少数人,不会动他们兄弟……”
朱棣听罢,眼睛瞪得滚圆。
厉害啊!
不愧是大哥,思维如此敏捷!
竟能如此解释,而且句句属实。
父皇教训自己的行为若被吴良等人看到,的确能达到预期效果。
大哥先前也曾告知吴良,会处置自己……
然而,这些事实组合起来,却能将韩成巧妙地遮掩过去!
果然,还是大哥最聪明。
晋王朱棡听完朱标的话,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觉得大哥说得很有道理。
随后,朱棡急切地说道:
“大哥,此事交给我来做吧!
老四根本不懂,千万别让他搞砸了!”
说完便起身欲行。
不行,我要去找父皇,请父皇狠狠教训我一顿,比我老四挨的还要重。
让我代他完成此事!
朱标伸手拦住朱棡。
他知道,这两人一旦凑在一起,必定又要争个高低。
果不其然,朱棡话音刚落,朱标还没来得及阻止,朱棡已经兴奋起来,又要较劲了。
\"老三,这任务又不是由你替人去完成的,此刻就算打得你再狠,也是无济于事啊!\"
朱标带着几分无奈开口道。
听到这话,朱棡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他甚至生出一种想回去再抽自己坐骑几鞭子的冲动!
都是这不争气的东西害的,若不是这些家伙不够争气,自己早就比老四先回京了,那个重任自然也就落到了自己肩上。以父皇的性格,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老四?有了自己在,父皇又怎会如此?
“老三,你也别心急,总归会有你的活儿干。”
朱棡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大哥尽管吩咐便是,我一定比老四干得好!”
说着,还朝朱棣那边瞟了一眼,满是挑衅之意。
朱棣见状,终于忍无可忍。
之前因顾及老三英年早逝的份上,不愿与他过多计较,可他现在居然还在这儿耀武扬威!
“你得意什么?光说不练有何用?”
朱标正要跟朱棡交代任务,忽然宦官匆匆来报,说是皇上急召太子前去。
朱标不敢怠慢,立刻停下话头跟着宦官离去。
朱棣垂着头,脸上的神情尽显忧虑。
自己可是永乐大帝,父皇对自己接下来的态度,该不会要变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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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内心十分忐忑,担心父皇对自己的态度会有大的转变。
而他的这种担忧也不是毫无依据。
父皇一直以来的观念就是长房继承家业,绝不可能将皇位传给其他人。
哪怕大哥先走一步,皇位也会传给大哥的儿子。
从韩成处得到的消息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更糟糕的是,后来自己不仅抢了朱允炆的皇位,还对允熥他们下手。
父皇对此震怒。
在不知道这些事之前,父皇应该还会放心让自个儿领兵去做重要之事。
如今,知晓了未来发生的种种,父皇还能否依旧信任自己,让自己继续镇守北平,掌握重兵呢?
朱棣并不只是忧虑眼前的这些事。他真正害怕的是,父皇会因此不让插手市舶司事务,也不允许他领兵去征伐倭寇,这会直接影响到医学院的建设。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要是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其实朱棣早就对此有所顾虑,如今父皇又派人把大哥叫走,估计十有**是在谈有关他的事情……
一想到这些,朱棣的心情变得复杂且沉重。虽然他看起来威武勇猛,但实际上内心却很细腻。一旦在意某些事,就能察觉到很多细节。
晋王朱棡此刻也是心绪不佳。原本满怀期待地等待大哥给他分配任务,却在最后一刻被父皇派来的宦官叫走。这种失落感就像即将进入巷道时突然被喊停一样,令人沮丧。
父皇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就不能稍等片刻吗?朱棡的心情糟糕透顶。
“四弟,你跟我说说,父皇他们究竟想让我做什么任务?”
朱棡转了转眼珠,随即靠近朱棣,半蹲着身子,带着笑意问他,态度十分友善。
他认为四弟比自己早回,可能已经接到命令,并为此受了不少苦。肯定知晓一些内幕。
既然大哥不在,只能向四弟打听。
朱棣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哎呀,我的脖子怎么这么不舒服,真是难受。”
“三哥帮你揉揉!”
晋王立刻站起来,弯腰为朱棣按摩脖子。
“四弟,我可不是在吹牛,我这套手法相当厉害,在秦淮河上学的绝技,那可是不外传的!
三哥已经掌握了其中精髓。若不是当时出藩走得早,再多留几个月,肯定能全部学会。
即便如此,仅凭这点儿本事,也远胜过许多人!”
晋王一边给朱棣按摩,一边还不忘夸耀自己。
朱棣倚在一旁,半眯着眼睛,惬意得很。
“三哥,说真的,你的手艺相当不错,果然得到了不少真传啊。”
朱棣懒洋洋地说。
“那是自然,今天就让你三哥给你好好按摩一番,除了你,其他人还没这个福气呢!”
按了一会儿后,朱棡看着朱棣道:“老四,现在可以说说父皇他们对你的安排了吧?”
朱棣叹了口气:“哎呀,我从北平一路赶回来,全身都快散架了。特别是这两只脚,简直要命……”
“朱老四!适可而止!你别太过分!”
朱棡顿时有些恼怒。
“唉,做弟弟的确实有点过分了,不该有太多要求。我刚才其实已经猜到父皇和大哥打算派你去干什么了,可脚疼起来,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嘿嘿嘿……四弟,刚才三哥语气重了些,说话也不妥当,你别往心里去。”
朱棡说着便蹲到朱棣脚边,冲着他的背影虚挥了几拳,随后开始脱老四的鞋子。
此时正值八月,天气并不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