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陆尚安收下含露,并决定立时带她走的时候,柳知意疯一样从院里跑出来。
王府一众下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世子妃。
这样失了分寸体统。
浑身气势凌人,眼神似乎要吃人。
“陆郎!”
陆尚安淡淡回头看他,见她面上几许怨怼,狰狞,撇过头去,敛去眸中复杂的神色。
柳知意还想说什么,被王妃及时赶来拦住。
“下人们都在呢。”悄声劝解,“含露是你的人,你还拿捏不住她吗?”
让陆尚安带走含露不是商量好的事吗。
让含露跟在陆尚安身边,也能时刻提醒他王府里还有柳氏和承乾的存在。让他少往管氏那边凑,于柳氏和承乾有利。
王妃极力劝说,连太妃的嬷嬷都在旁帮着劝说。
如今祖谱上世子名下只有小世子一个儿子,到底单薄了些。要不是柳氏的身份,太妃早往世子身边塞人了。
哪等到现在。
柳知意满身的愤恨被暂时压制,脸上不甘气愤交替上涌,面上青红交错,直直看着陆尚安。
“父亲。”听说父亲要走,承乾哒哒跑来。
陆尚安抚了抚他的小脑袋,“要听话,父亲有空就回来看你。”
“嗯,孩儿听话。”重重点头。
另一边收拾好的含露拜别柳知意,柳知意不甘气愤上涌,只觉得她眉梢嘴角都是得意,恨得不行。
“需记着你的身份,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北燕。”
“是,奴婢不会忘。”
王妃见她温柔乖顺,暗自点头。但到底不敢大意,攀上世子,若能生一子半女,等于一步登天了。王爷院里的女人,刚开始时哪个不是和她一样,低头做人。
可现在哪个是省油的灯。
厉声道:“你需谨记世子妃的吩咐,哪怕生下儿女,那也是世子妃的孩子,别妄想一些有的没的。小世子得着好,才有你的好日子。”
“是,奴婢记下了。”
柳知意嘴角讥讽,含露还想生陆郎的儿女,做梦。
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那嬷嬷推着一个拎着包裹的婢女上前,“让映月随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含露看了映月一眼,点头应是。
很快陆尚安一行人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悄悄躲在一旁花丛中的小女孩,见世子妃大伯母脸上变来变去,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想起刚才大伯父对承乾弟弟那样好,还轻轻柔柔摸他的头,轻声细语跟他说话,她好羡慕。
她也想要一个大伯父那样的爹。
“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哪里?”
“这个小野种,又跑哪去了。”
小女孩听到来人找她,吓得沿着墙根很快就跑远了。
落风镇,管月娆正查看两个儿子的功课,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管鸣善焦急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世子妃,外城门外起了乱子,流民与护军打起来了!”
呃?“为何?”
“他们想要进城!”
“进城?”管月娆眉头皱了皱,“没说不让他们进城。只是要他们经大夫诊治,在城外隔离七天康健才获准进城。”
“护军们跟他们说了,但他们不听,忽然数百人一起冲击城门,护军失手打伤了一人,就闹起来了。”
管鸣善急得不行。生怕起了大乱子。
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外面来了数百近千流民,而外城东城门处护军只有几十,连一百数都不够。
得了世子妃的令,不许伤人,原本只是劝导,结果没想到流民不听,竟动起手来。
眼看一场冲突在即,不是流民死亡,就是护军要流血牺牲。
漆乐山已紧急调人去了,他又急忙向世子妃禀报。
管月娆拿着对讲机站了起来,“我马上过去。”
并吩咐如意拿外出衣裳。
如意吉祥动作很快,立刻就给她换了外出的衣裳,连大氅兜帽都披上了,随着她匆匆出了门。
出了留园,见了管鸣善,邀他上了马车。
“必是有人煽动。”
管鸣善点头,“属下和漆统领也是这般认为的”
一群流民,饥肠辘辘,好不容易到达北边,有一个城池愿意收容他们,有粥施,还有临时住所,这都不要,还与城门兵和护军发生冲突。
这一看就不对劲。
“你和漆统领还是要把好关,务必要先把人隔离,确认无误才可放进城,不然万一有染了病的混入其中,咱们落风镇就等着灭城吧。”
管鸣善一凛,急忙应是。有些流民看着可怜,有时候他看了也觉得心软。
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还是知道的。
如今落风镇不仅缺粮,还缺药。南北商路一断,连药材都缺,原本吴大夫医馆囤的那些药,前些天又被武门关军需官来运走一批。
两人到了外城,才靠近城门,就听到外头喧闹声大作。
二人急忙登上城楼,就看到城墙垛口处,一众护军已是拉满弓,箭矢在手,箭支朝着城下,严阵以待了。
“要杀人了!世子妃杀人了,世子妃杀流民了!”
人群中不知谁嚎了一嗓子,城门口的流民越发骚动了起来。
管月娆都气乐了,大冬天冒着寒气,她才堪堪登上城楼,她这就杀人了?
城门口一众护军拦着流民不让他们冲击城门,不骂护军,骂她?
这要是没人煽动,都有鬼了。
“世子妃。”
见她上了城楼,一众护军纷纷向管月娆行礼,一个护军头领把垛口让开,管月娆朝他点头致意,走到垛口的位置往下看。
城门口正在紧张对峙,流民不满千里迢迢到了落风镇还不能进城,还要被拦在城外,根本不听城门官的解释,一经有人煽动,立刻就跟城门兵和护军起了冲突。
而护军得了令不能伤人,只把长枪一横,死死把人往外推,不让流民接近城门。
“这些官员都是一丘之貉,他们就是要把我们冻死在外面!”
“他们吃得饱,穿得厚厚的棉衣铠甲,连脚下的鞋子都是防水的,却不顾咱们的死活!”
“草菅人命。世子妃草菅人命!”
“冲进去,冲进去我们就有吃的了!”
“留在外面冻死,还不如到城里吃饱再死!”
“对,做个饱死鬼再死!”
“冲啊,做个饱死鬼!我都闻到里面的饭香了。我都多久没吃到米饭了!冲!”
门口又推搡起来。不少流民还捡了各种石块,拿了各种工具朝城门口士兵和护军身上扔。
管月娆在垛口上看得分明,右手一挥,护军头领忙靠近过来,“世子妃。”
管月娆右手往下一指,“那几个叫得最大声,又躲得最远的那几个,给我射。”
眼睛又眯了眯,“别射死了。”
“是。”
那护军头领手一挥,旁边垛口的几个护军得令,数支箭矢急发,精准地朝那几个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人射去。
那箭带着离弦之力,重创那几人,直接把人击飞,倒退几步,重重摔在雪水中。
“杀人了,杀人了!”
流民做鸟兽散,没想到护军真的敢杀人。
“城门上,城门上杀人了!”
流民又齐齐缩着脖子往城楼上看来。
大雪纷飞,管月娆又带着兜帽站在垛口处,流民看不清她的长相,但看她隐隐露出的装饰,也知这是一个女子,华贵,冷厉。
方才让护军射杀流民一定是她下令的。
流民一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倒地的那几个却很快爬了起来,捂着胸口,“那就是世子妃!她不让咱们进城,还下令射杀咱们!”
“再射!”
管月娆才一下令,旁边的垛口一支利箭已直直朝那人射了过去。
一箭击中他的右臂,只听得一声惨叫,旁边的流民立刻四散开来,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只余他那里空荡荡呈一个小的开阔地。
而楼下的漆乐山已经第一时间发现了城楼上的世子妃和镇令,立刻就带人把几个中箭的流民拿下。
没了叫嚣煽动的流民,底下的流民一下子就老实了。
不知谁最先开始,扑通跪了下来,“请世子妃给我们一条生路,让我们进城吧。”
“世子妃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进城吧。”
“让我们进城吧。”
很快城门口的雪地上就跪倒一片,没有站着的流民了。
看着底下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百姓,管月娆心里也不是滋味。
叹了一口气,朝城楼下扬声,“地上湿冷,莫跪了,都起来。”
见流民没有动静,管鸣善大喊了一声:“不起来的就别进城了!”
立刻哗啦啦都起身了,齐齐仰着脑袋往城楼上望。
“刚才那几个人故意煽动你们攻城,已被我们拿下。若你们当中还有人意图不轨,决不轻饶!”
底下一众流民急忙摆手,“我们没想攻城,我们只是想进城。”
管月娆手压了压,“安静。并不是不让你们进城。之前比你们早些天来的,已经在城里了,找到了住所,买了御寒衣物,又买了过冬粮食,还在作坊找到了工作,这个冬天不会太难熬。”
底下一众流民议论纷纷,“世子妃,这是真的吗?”
“前面来的,不是被拉去兵营了?”
“武门关现在还不缺兵丁,不干强征兵丁一事。”从武门关大营出来的漆乐山第一个跳出来维护武门关。
当他们是土匪强盗吗。
管月娆正要说话,就听身后有声音传来,“世子妃,人被请来了。”
城楼上,护军头领出声,管月娆急忙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