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那辆失控的马车冲过来的那刻,谢翊和的脑海中,再次浮现起了一段奇怪的记忆……
依旧是有关姜遇棠的。
梦园内一片素白,混杂着丫鬟的啜泣声,床榻上有一具冰凉的尸体,是他的亡妻,姜遇棠。
乖巧的不像话。
她就那样平躺着,面色青白,没有呼吸,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也回不来了。
诚如姜遇棠所言的那般,她真的死在了安国公世子夫人这个位置上,死的悄无声息,和她那轰轰烈烈的感情,截然不同。
谢翊和从未想过有一天,姜遇棠会死。
这个不愿回来的家,失去了往日里的争吵不休,歇斯底里的谩骂,没有了那个固执又可怜的女人……
静的出奇。
空气是那样的冰凉。
有什么东西突然塌陷了一块。
爱总是在离别的时候,才方知深浅,有些人在春风化雨间生了根,剥离便是锥心之痛。
这样陌生,前所未有过的感觉,令谢翊和不明白,也极为不适,总之,他不想要再体会一遍。
梦园主屋内一行人还在聊着天。
云浅浅听着许泽说的话,看着谢翊和的眼神满是动容。
接着,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姜太医没来探望翊和哥哥吗?”
许泽看向了谢翊和。
姜遇棠这次,可是沾了云浅浅一个大光啊。
就算谢翊和想要救的人不是姜遇棠,总归是为了救她而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该过来感谢一下吧?
“没有。”
谢翊和的狭眸晦暗,回复说道。
一行人皆是愣住。
许泽的眼底愕然,紧而觉得这姜遇棠还真的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
要是搁在以前,发生了这样的事,姜遇棠怕是会感动的不行,鞍前马后的过来伺候……
也不知道如今的姜遇棠是吃错什么药了,在玩什么手段,连面都不露一下。
季临安想的却是,幸好受伤的人不是姜遇棠。
不过,谢翊和真的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吗?
“衙署那边还有公务处理,我待会儿要出门一趟,你们也都先回吧。”谢翊和忽地出声说。
这一行人没有异议,又多叮嘱了几句之后,就陆陆续续告辞走人了。
片刻之后,谢翊和出了梦园。
意气风发是装不出来的,同样,虚弱的状态亦是如此。
尽管谢翊和换了新的衣衫,很好的遮盖住了肩膀的伤口,但仔细观察,还是会发觉出一些端倪出来。
憔悴的眉眼,苍白的面色。
楚歌跟在后边,看着这样的谢翊和,心中充满了担忧。
“翊和——”
安国公府的小道上,谢翊和最先遇到了谢夫人,迎面撞了个正着,双方都站在了原地。
“阿棠她真回娘家了啊,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谢夫人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地看着谢翊和问道。
她没有发觉谢翊和这过度苍白的脸色,眼中只有谢行之,叹息了一声,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行之的事可该怎么办啊,总不能真看着他成了瘫子,断送了前程吧……”
早知道现下有用的上姜遇棠的地方,就对她稍微好点了,后悔的情绪蔓延在了谢夫人的胸腔当中。
“行之最怕疼了,平日里针扎一下都要喊好久痛的人,现下变成了这个样子,和拿刀子扎我的心有什么区别,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又让我这个当母亲的怎么活啊。”
她忍不住的落泪,哽咽道,“要是现下出事的人是你,想来行之怕是也得要急疯了……”
谢夫人在暗示,暗示谢翊和想点办法。
空气中夹带着燥热。
谢翊和站在原地,动了动没有几分血色的薄唇,忍不住闷声咳嗽了下,沉声道,“我会请御医过来诊断。”
对于这个结果,谢夫人不太满意。
那些御医要是有这么厉害,那在上林苑救了皇帝的就不是姜遇棠了。
然而,谢翊和留下这话,就带着楚歌走人了。
楚歌跟在后边,心里面有些不太舒坦,谢夫人的眼中就只有二少爷吗?
难道,就没从世子爷的身上发觉一点点端倪出来?
“夫人,这世子爷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啊,我瞧他的脸色,有点儿不太好……”刘嬷嬷提醒道。
“有吗,他能有什么事,再不好能有行之差吗?”谢夫人不甚在意,烦躁地说。
谢翊和真的是太绝情了。
刘嬷嬷一默,觉得世子爷这态度,很有可能是对夫人还存有心结。
毕竟当年谢翊和失明,是谢夫人直接导致的……
那差不多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谢夫人为了和安国公的宠妾斗法,设计将谢翊和从假山上推了下去。
虽然陷害成功,但也让谢翊和失明了好长一段时间,还被安国公放弃,流放去了姑苏老家,险些再也回不来。
此刻谢夫人的心情不好,要的也不是她的分析,刘嬷嬷不敢重提旧事,只好将这些话语烂在了肚子里面,宽慰了起来。
……
而与其同时,在姜遇棠这边。
她又和太医院请了一日的假。
不单单是因为爹娘和妹妹要在今儿回来,最重要的还是,她要和兄长一起去顺天府,拿和离文书。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怎么着都该下来了吧?
京城风和日丽,街道上车水马路,在路过安国公府大门的时候,姜遇棠没有说要进去探望。
谢翊和有那么多的亲朋好友,同僚下属,不缺她的关心。
再说了,谢翊和也并非专程救她,只是个误会,她姜遇棠没必要去自我感动,让他们又误会什么。
“姜兄,你何时从边关回来的,也不给我们提前打个招呼一声,当真的是有失远迎啊。”
顺天府,府尹王大人,是姜肆昔日的同窗之兄,在收到了拜帖之后,当下亲自出来迎接,惊喜地说道。
三人在大堂内会面。
姜肆寒暄一番,就切入了正题。
他道,“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是为了舍妹,来拿她和谢大都督的和离文书,还望王大人行个方便。”
姜遇棠屏住呼吸,紧张地看了过去。
王大人一愣。
也是和离文书?
他们和常顺公公为的居然是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