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宋禧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羊绒毯的流苏。
她密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抖。
赵砚森眼眸晦沉:“现在连这个都不肯对我说了?”
宋禧仰起脸,氤氲着水汽的桃花眼里映着顶灯细碎的光。
目光相接,眼神纠缠,空气里漂浮的尘埃仿佛都在无声的角力中凝滞。
忽然,她整个人扑进赵砚森怀里。细瘦的手臂死死环住他的脖颈,鼻尖抵着他突起的喉结,闷声说:
“哥哥,我好怕你死掉。”
赵砚森身形明显僵了一瞬。宽大的手掌缓缓抚上她单薄的背脊,隔着衣物能摸到凸起的肩胛骨,像折翼的蝴蝶。他忽然收拢手臂,几乎要将她揉进肋骨。
“不敢死。”喉结在她唇边滚动,腔调随意又莫名郑重,“我死了谁照顾你。”
宋禧躲在他的这方天地里,沉寂的心脏恢复了搏动,有种瞬间活过来的惊跳感。
像一场医学奇迹。
她是身患罕见病的患者,他是世上唯一能医治她的医生……爱本就是一场疾病,身体发热、心跳失序、难以解脱。
换作从前,宋禧会反问一句:哥哥要照顾我一辈子吗?
可现在,她只是伏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湖面:“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
没有他,她也能活。就像那四年一样。
赵砚森手臂骤然收紧,将她更深地按进怀里,嗓音低沉带笑:“我养的肉都没了,这就是你说的照顾?”
“你怎么对我有那么多意见?”宋禧不乐意了,却也没放开他,抱自己哥哥又不犯法,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没意见。”赵砚森手掌贴着她的纤背,缓缓抚摸,“西西这么好的公主,我能有什么意见。”
——我这么好的妹妹,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几乎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宋禧撇撇嘴,懒得追问自己哪里好,只是安静地埋在他颈窝,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
沉默而满足地同哥哥拥抱片刻,她抬手推他。
推不动。
“你松开我。”她发出抗议。
“累?”赵砚森手臂仍牢牢圈着她。
“还好。”宋禧如实回答。
下一秒,男人宽大的手掌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臀,稍一用力,直接将她抱到腿上,面对面亲呢跨坐着。
宋禧猝不及防,膝盖下意识抵住座椅两侧,整个人几乎陷进他怀里。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长睫轻颤,像突然被拎起来的小松鼠。
赵砚森扣住她后颈,像哄抱小孩子似的抱着她,温哄着说:“很快就到。”
“到哪里。”宋禧精疲力竭,没力气挣扎,“家吗?”
“吃饭的地儿。”
“哦。”
静默须臾,宋禧又慢吞吞开口:“姑姑知道了吗?”
她不想宋韫玉担心,便隐瞒了那场爆炸案的真相。姑姑只以为是意外,并不知是人为。
赵砚森嗯声:“她没事,回去就能见着。”
宋韫玉给赵砚森打电话询问爆炸案的真相。
赵砚森告知后,让她暂时不要给宋禧打电话,以免让宋禧回想起那段记忆。
所以今天,宋禧只收到了宋韫玉发来的例行讯息,叫她按时吃饭,没看到爆炸案相关内容。
“好。”宋禧打了个哈欠,歪歪脑袋,侧脸枕着赵砚森的肩膀小憩。
黑色轿车驶入京郊一处青砖灰瓦的隐秘院落,门前两株老槐树在暮色中静默矗立。
宋禧睡眼惺忪睁开眼,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幽静宜人。
她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致,记起来这是间私厨大院,内设温泉、套房、棋室茶室等,胜似山庄。平时来这儿修养的全是大人物。
司机将车平稳停泊。
宋禧率先下车,她望了眼墨蓝色的天际,站在一棵古槐树下等赵砚森。
赵砚森漫步走过来,京腔懒意:“怎么,还想爬上去?”
宋禧仰头:“是这一棵吗?”
她小时候调皮,赵承宥还没出生时,赵宗廷和宋韫玉带他们到这儿吃饭。
饭后,宋禧心血来潮悄悄爬上树,跟哥哥玩躲猫猫。
赵砚森示意了下树干上的两道割痕。
那是宋禧的荒唐想法,记下两人的身高,经年之后再回来比比。
她提的每个愿望,他都帮她实现。
廊下灯笼倏然亮起,暖光透过树叶斑驳映在两人身上。
宋禧极慢地眨了下长睫。
如若能做兄妹,再好不过了。
用餐地点在露天的庭院里。
悬浮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将整套紫檀木的中式家具镀上一层温润的釉色。木质纹理线条简练,在灯下泛着沉静的暗光,透着东方美学的庄重与端雅。
穿着旗袍的服务生为他们拉开椅子。
为首的经理女声悦耳:“赵先生,晚餐已备好,请慢用。”
紫檀方桌上,菜肴错落有致地铺陈开来。
宋禧落座,啜了口花雕醉鸡煲的汤,琥珀色的汤汁浓郁入味,暖意从胃里漫开。
赵砚森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剔着清蒸鳕鱼的细刺。鱼肉雪白,被他用筷尖轻轻一挑,便完整地剥落下来,稳稳落入她面前的骨瓷碟中。
宋禧喜欢吃鱼,但不喜欢挑刺。
她含了小块鱼肉进肚,抬睫,见赵砚森一口菜没吃,正在喝白葡萄酒。
“我也要喝。”她伸手就去够酒瓶。
“喝汤。”赵砚森屈指叩了下桌面,声线低沉,不容置疑。
宋禧撇了撇嘴,收回手,低头继续喝汤。银匙碰在碗沿,发出极轻的“叮”一声。
赵砚森用刀叉帮她切牛排,放到她面前。宋禧抬头,冲他弯着眼笑:
“谢谢哥哥。”
他目光在她笑颜上停留一瞬,喉结微动:“真想谢我,就把身子养好。”
“那我不谢了。”宋禧立刻撤回一个感谢。
*
餐后,赵砚森接到公务电话暂时离开。
宋禧独自坐在庭院的藤椅上玩游戏,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檐角挂着的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咚作响。片刻后,服务生引她穿过回廊,往后院的温泉池走去。
竹帘半卷,温泉水汽氤氲,月光碎银般浮在池面上,雾气缭绕如纱。
宋禧踩着青石板往里走,听见里面传来水声轻响。
她脚步蓦地顿住。
潮湿雾气中,赵砚森半倚池壁,水珠顺着凌厉的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处短暂停留,最终没入紧实性感的胸膛。
湿热的气体将他冷白的皮肤镀上一层釉光,散着野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还不下来?”他闭着眼问,嗓音被水汽浸得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