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一口应下。
“有我和夫君在,父亲你就放心吧,等弟弟回来,多让夫君辅导他功课,一定让她科举高中。
等弟弟入朝了,夫君再想办法为弟弟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到时就能和父亲,母亲团聚了。”
宋诚十分高兴,脸上露出了期盼的笑容。
章氏激动地一边抹泪,一边絮叨着思念儿子的话。
赵鸿眉头微蹙,心底怨宋慧不和他商议就满口应下。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自己都还没坐稳。
根本没把握为小舅子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便是他自己,都是外放几年,熬了几年资历才调进汴京,到现在都不算是坐稳了京官的位置。
宋慧怎么敢一口替他应下?
他嘴唇翕动,想埋怨宋慧,想起宋慧先前的付出,忍了忍,悄悄起身离开了。
宋慧察觉到他离开,起身追了出来。
“夫君,你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发生什么事了?”
赵鸿捏了捏眉心,“没什么,就是这些日子赈灾太累了,我回房休息片刻,晚饭的时候咱们再说。”
说罢,转身直接离开了。
宋慧也没多想,便去了赵晚晴那边,盯着女儿学习。
她进去的时候,赵晚晴已经学完了规矩,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眼皮肿了起来。
见她进来,眼中立刻又泛起一簇晶莹的泪花。
宋慧冲她摇摇头,示意她继续用功学习。
赵晚晴咬着嘴唇,委屈地拿起了孝经,跟着崔嬷嬷诵读。
贴身丫鬟从外面进来,低声禀报。
“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安平侯府并未给李南柯请教养嬷嬷,也没学什么。
李南柯今儿还陪着她祖母上街去了菜市场,听说买了不少菜种子,还有花。
对了,听说她还去了一趟铁匠铺。”
宋慧讶异,“去铁匠铺做什么?”
“好像是说打一套种花种菜的农具。”
“种花种菜?呵,堂堂侯府千金,竟然做乡下泥巴腿子的活计,真是上不了台面!”
宋慧冷笑一声,却也放下心来。
薛皇后最是重视规矩体统的人,李南柯一不学规矩,二不学孝敬女诫,定然选不上昭宁公主的伴读。
崔嬷嬷上完课离开了。
赵晚晴委屈地凑上来,还没开口眼泪就啪嗒啪嗒流下来。
“娘,同样是进宫选伴读,为什么南柯表姐可以什么都不学,我就得辛辛苦苦地学习?”
宋慧皱眉。
“娘已经把道理都给你讲得明明白白了,你怎么还哼哼唧唧?”
“崔.....嬷嬷实在太严厉了,动不动就打人,这才一下午,我的胳膊都快要被打肿了,娘能不能给我换个嬷嬷?”
赵晚晴抽泣着撩开袖子,左手臂上有着五六道清晰的戒尺印子,泛着青紫,触目惊心。
宋慧有些心疼,可还是硬下心肠。
“学习哪儿有不吃苦的,崔嬷嬷都是为了你好,再说她只打了你左臂,没打右臂。
是因为知道你右手要留着写字,怕你使不上力,可见崔嬷嬷是有数的。
崔嬷嬷可是多少人家想请都请不到的教养嬷嬷,你给我好好地学,一定要选上伴读,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陡然严厉起来,吓得赵晚晴浑身一颤,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心中却忍不住羡慕李南柯,宋依姨母不逼着南柯表姐学习,为什么她娘却只知道逼她?
李南柯并不知道赵家发生的事儿。
她上午和黄胜学完经商之道,看时间还早,就陪着贺氏去了一趟市集。
集市上热闹极了,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有烤肉串的滋滋冒油声,还有树荫下凉茶摊上的热闹聊天声。
贺氏逛得津津有味。
“......自从嫁入侯府,有二十多年不曾逛过市集喽。”
“祖母没嫁人之前,时常逛市集吗?”
李南柯好奇地问。
贺氏眯着眼,脸上闪过一抹怀念。
“我娘家是耕读传家,家里并不富裕,没嫁人之前,我时常来集市买东西的,因为集市上的东西更便宜。”
“祖母为何会嫁给祖父呢?”
一个耕读之家,一个勋贵侯府,按说应该没有交集才对。
贺氏回神,脸上的淡笑敛去。
“祖上定的亲罢了。”
李南柯见她眼中有了阴郁之色,显然不想多提。
她知道祖母常年心情阴郁,一定和祖父有关。
不敢再问,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前面有个卖菜种的摊子,祖母我们去看看。”
耐心陪着贺氏挑好了菜种子,李南柯又拉着她去了铁匠铺。
“祖母以后要种菜养花,不能缺了重要的工具。”
贺氏脸上又有了笑意,“还是可儿想得周到。”
挑好了农具,要走时,李南柯忽然想起周怀安来,问铁匠铺的活计能不能做一条义肢。
伙计道:“义肢除了用铁,还需要木头和皮革一起组成,最少要一个月才能做成。”
李南柯付了一半的订金,打算为周怀安订做一条义肢。
午后,她睡醒了,带着从李慕书房里翻找出来的孝经和女诫去了止观堂。
天有些阴沉沉的,院子里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她进去的时候,看到黄胜和周怀安两人正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确切地说,是一只眼对两只深陷的眼。
“黄师父,周爷爷,你们在做......咦,周爷爷,你的腿这是?”
她诧异地盯着周怀安的右腿。
周怀安的右腿膝盖以下全都没有了,此刻能明显地看到露在裤管外的膝盖下一团软肉,不停地跳来跳去。
就像是捣蒜的捣杵一样,哒哒哒,一刻也停不下来。
察觉到李南柯的目光,周怀安慌乱地扯下裤子,眼中闪过一抹难堪。
黄胜轻嗤一声,摸了摸自己没带眼罩的左眼。
“断腿的人就这样,那条废腿一到阴天下雨的时候就会不停地跳,还会疼呢。
就像我这左眼上的疤一样,一到阴天也疼。”
李南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儿。
“你们刚才因为这个在吵架吗?”
黄胜摩挲着左眼,一脸疑惑。
“吵架?没有吧?”
周怀安胡子颤了颤,愤恨地瞪着黄胜。
“是你欺人太甚!”
“我怎么欺人太甚了?来,你说说!”
周怀安用力摁着还在不停跳动的右膝盖,试图制止它跳动。
但不论他怎么摁,那团肉都停不下来,反而跳得更加剧烈了。
他神情难堪,讷讷道:“他竟然让我用断腿......用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