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应天城还浸在晨雾里,史渊站在城头,指尖的密报被风掀起一角。
北方三郡降旗的消息墨迹未干,他却盯着城下蜿蜒的归降队伍——那些曾经举着玄冥殿旗帜的玄衣人,此刻正捧着印信跪在泥水里,发顶的草标被露水打得蔫头耷脑。
\"殿下。\"赖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沙粒摩擦的哑,\"徐帅的快马到了。\"
史渊转身时,大氅下摆扫过城砖的青苔。
赖崇递来的竹筒还带着马背上的余温,他掰开蜡封抽出信笺,烛火映得眼底忽明忽暗。\"元廷最后的铁门关,守将开城了。\"他喉结动了动,指节抵着城墙砖缝,\"顺帝带着残兵往漠北逃了。\"
赖崇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起。
他跟着史渊从濠州打到应天,见过太多这样的时刻——每次大战将定,史渊总会露出这种神情,像是猎人收网前最后一次确认陷阱,又像是农夫望着即将成熟的麦田。\"要追吗?\"他问,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散了什么。
史渊把信笺递给赖崇,目光掠过城下叩拜的人群。
有个穿补丁布衣的老汉举着香烛,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水光:\"青天大老爷啊,总算能过安生日子了......\"他忽然笑了,嘴角的旧疤跟着扬起,\"追。
但不是现在。\"他伸手接住飘落的晨雾,\"先让天下人看看,这杆'明'旗,到底能招多少人心。\"
三个月后,铁门关外的沙地上。
史渊的玄甲染着晨霜,霸王枪尖挑着元廷的龙旗。
顺帝的黄金帐被烧得只剩焦黑木架,那个曾经在大都城说\"南人皆蝼蚁\"的皇帝,此刻正跪在他马前,皇冠滚进了泥坑。
\"朕...愿献传国玉玺。\"顺帝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枝,\"求...求陛下留我全尸。\"
史渊在马上俯视着他。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却想起初穿越来时的那个雨夜——他缩在破庙里,听着外面元军的马蹄声,怀里的冷馍硬得硌牙。\"传国玉玺?\"他突然笑出声,马蹄在顺帝面前碾出个小坑,\"朕的玉玺,在百姓的香火里,在将士的刀枪上。\"他俯身抓起顺帝的衣领,\"你该谢的,是朕要做个让后人说'得国最正'的皇帝。\"
顺帝被拖走时,赖崇牵着马靠近。
他的空间之力最近愈发内敛,连衣袍都不再泛着微光,\"大都的百姓在城门口摆了三天三夜的清水宴。\"他说,\"徐帅让人送来的捷报里夹了张纸,是个老学究写的诗——'胡尘尽扫山河丽,又见汉家日月明'。\"
史渊翻身下马,踩在元廷的龙纹地砖上。
砖缝里长出的野草擦过靴底,痒得人心慌。\"明日回金陵。\"他解下玄甲递给亲卫,露出里面绣着日月纹的红袍,\"该穿龙袍了。\"
洪武元年正月初四,金陵城的雪下得极细。
史渊站在奉天殿的汉白玉阶上,望着丹墀下跪成海的文武百官。
赖崇站在廊柱阴影里,腰间挂着他新铸的\"影卫\"令牌;挽月的残魂飘在飞檐上,发间的朱钗闪着幽光——那是他让人从朱家祖祠取来的,说是能镇住咒术反噬。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的喊声撞在殿脊的瑞兽上,震得檐角的冰棱簌簌坠落。
史渊摸着龙袍上金线绣的九爪金龙,想起系统初启时那个机械音:\"宿主任务:建立强明,万邦臣服。\"此刻他望着殿下跪着的徐达、常遇春,望着城门外捧着五谷的百姓,突然觉得那些任务提示都淡了——他想要的,从来不是系统的奖励,而是脚下这片土地真正的安宁。
\"赖崇。\"退朝后,他叫住要隐入阴影的身影。
赖崇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时腰间的令牌撞出轻响。\"去影卫吧。\"史渊解下腰间的天命印信,那是块墨玉雕的螭虎,\"朕要你替朕看着,这宫里的龙椅,别再坐上第二个野心家。\"
赖崇接过印信,指腹摩挲着玉上的纹路。
他忽然笑了,还是当年濠州城下那个咧嘴笑的少年模样:\"殿下(他顿了顿,改了口)陛下,影卫的规矩我熟。\"他倒退着走进廊下阴影,声音越来越轻,\"等您什么时候想微服私访,我还能给您变碗鸭血粉丝汤。\"
挽月是在月圆夜走的。
史渊在御花园找到她时,她正对着一池残荷发呆。\"要回祖地了?\"他问,把披风披在她残魂渐淡的肩上——虽然知道这没什么用,但总觉得该做点什么。
挽月转头,发间朱钗的光映着她半透明的脸:\"朱家的咒术,当年被元廷毁了七本秘典。\"她指尖拂过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我得去补。\"她忽然笑了,像当年在破庙里替他包扎伤口时那样,\"陛下放心,等我把咒术修好,若有刺客敢动您半根汗毛......\"她的手指做了个绞杀的动作,残魂却在月光里散了又聚。
史渊从袖中取出另一块天命印信,塞进她手心:\"祖地的结界年久失修,这印能开九门。\"他望着她的残魂逐渐凝成实质些的人形,\"等修好了咒术,回来喝杯新茶。\"
挽月的身影消失在月华中时,史渊摸了摸腰间的霸王枪。
枪杆还是当年的温度,枪尖却已没有了刚认主时的戾气。
他望着宫墙外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系统空间里那个项羽的虚影——那个力拔山兮的霸王,此刻应该也在笑吧?
洪武五年秋,史渊带着三十万大军北征。
他站在雁门关的箭楼上,看着漠北的黄沙漫过天际线。
赖崇的影卫在军中穿梭,像无形的风;挽月托人送来的咒术符纸贴满了帅帐,在风中猎猎作响。\"陛下,前锋已过居庸关!\"传令兵的声音里带着雀跃。
史渊抽出霸王枪,枪尖挑开一片云。
阳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照得枪杆上的赤金纹路灼灼发亮。\"传朕的令。\"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传向千里之外的战场,\"凡我大明铁骑所到之处,皆为汉土!
凡我大明子民所在之地,皆有王师!\"
这一战,明军直捣捕鱼儿海,俘元主次子、妃嫔、大臣,漠北诸部望风而降。
史渊站在元宫遗址上,看着士兵将\"大明洪武\"的旗帜插遍草原。
有个白胡子的老萨满跪在他马前,用生硬的汉语说:\"长生天说,东方有红日,是真命天子。\"
洪武十年春,史渊在应天城接见各国使节。
占城的使者捧着象牙,暹罗的商人抬着珊瑚,日本的遣明使跪行三步,双手举着金印:\"外臣愿奉大明正朔,岁岁来朝。\"
退朝后,史渊独自登上钟山之巅。
晚风掀起他的龙袍,吹得鬓角的白发猎猎作响。
他望着脚下的山河——长江像条银带,贯穿南北;应天城的琉璃瓦顶在夕阳下泛着金光;更远的地方,能看见新修的水利工程,渠道里的水正哗哗地流进麦田。
\"当年在濠州破庙,我连明天的干粮都不知道去哪找。\"他对着山风呢喃,\"现在倒好,要操心漠北的雪够不够厚,江南的稻穗够不够沉。\"他摸了摸腰间的霸王枪,枪杆上不知何时爬满了包浆,\"系统啊系统,你说我算不算完成任务了?\"
山风卷着松涛回应他。
史渊忽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花。
他解下外袍铺在石头上,坐下来望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有只山雀扑棱棱飞过他肩头,落在他脚边的野菊上——那是他当年在义军里最爱的花,苦香苦香的,却能熬成救命的药。
第二日早朝,史渊站在奉天殿中央,手里攥着昨晚写的诏书。
殿下的文武百官屏住呼吸,连香炉里的檀香都不敢冒得太急。
\"朕起于布衣。\"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钟磬般撞在每个人心头,\"当年在濠州讨饭,以为能吃饱就是天大的福分;后来投了义军,想着能活过这个冬天便好;再后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下的老臣新贵,扫过丹墀外跪伏的百姓,\"朕才明白,一个皇帝的福分,是看着天下百姓都有饭吃,都有衣穿,都能在自家院里晒着太阳,骂两句天气热。\"
他展开诏书,朱笔写的字在阳光下泛着金:\"朕以布衣之身,承天命而立。
自今日起,免天下税赋三年;开恩科,取寒门子弟;修河渠,通漕运;凡我大明子民,无论南北,无论汉夷,皆为朕的赤子。\"
\"陛下圣明!\"
\"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像潮水般涌来,史渊望着殿下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初穿越来时那个雨夜。
那时他缩在破庙里,听着外面的雨声,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这样窝囊地死了。
可现在,他站在这里,望着万里江山,望着千万张笑脸——原来所谓天命,从来不是系统给的,而是他自己,带着兄弟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风从殿门灌进来,吹得龙袍猎猎作响。
史渊望着殿外的青天,握紧了腰间的霸王枪。
枪杆上的赤金纹路在阳光下流转,像极了当年系统激活时的光。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他的大明,才刚要翻开最辉煌的那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