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史渊单膝撑着霸王枪,指腹擦过唇角凝结的血痂。
方才与项恒的最后一搏几乎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连呼吸都带着锈铁味,但他的瞳孔却比任何时候都清亮——方才项恒消散前那句\"帝王不需要融合他人的命\",像根细针扎在他太阳穴上,此刻被晚风吹得发疼。
\"渊子,来看看这个。\"赖崇的声音从祭坛边缘传来。
那汉子半蹲着,布满血污的手掌正拨弄着一块碎石,指节突然顿住。
史渊扶着枪杆起身,靴底碾过碎砖的声响在空荡的祭坛里格外清晰。
赖崇的指尖捏起一枚指环,黑得像浸过午夜的泉水,表面浮着极淡的青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他用拇指蹭了蹭指环内侧,突然挑眉:\"凉得蹊跷,不似寻常金属。\"说着便抛了过去。
史渊伸手接住,掌心刚触到指环,后颈的汗毛便根根竖起——那凉意不像是温度,倒像是某种活物在往他血管里钻。
\"项恒留下的?\"史渊捏着指环转向赖崇。
赖崇已经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方才清理战魂残痕时摸到的,压在最底层的碎砖下。\"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这东西......不像是这世道能铸出来的。\"
史渊正要再细瞧,身侧忽有淡红光点汇聚。
挽月的残魂浮现在两人中间,发梢还沾着未散的血雾,眼尾的朱砂痣却比平日更艳:\"给我。\"她的声音带着残魂特有的虚无感,却不容置疑。
史渊将指环递过去,红点骤然裹住黑玉,血魂玉在地上泛起幽光。
挽月的眉峰猛地一蹙。
她的残魂开始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唇瓣开合数次才挤出几个字:\"画面......破碎的......龙袍,金纹......\"她的指尖虚点,空中浮起几帧碎片——朱红的龙袍下摆扫过青石板,玄色祭坛上刻满陌生符文,一个背对着的身影举起玉杯,喉间滚出晦涩咒语:\"......天命重启......\"
\"停!\"挽月突然尖叫,红点簌簌坠落。
她的残魂淡了几分,眼尾渗出血丝:\"那祭坛......比这里大十倍。
那龙袍上的云纹......\"她喘着气,\"不是元末的织法。\"
史渊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环在掌心压出红痕。
他想起这些年与玄冥殿的较量,想起那些突然出现在义军粮道的神秘刺客,想起刘福通临终前在他耳边说的\"他们藏在史书缝里\"。
原来不是玄冥殿在搅局——是更古老的东西,像一根穿起朝代的线,在背后扯着所有帝王的命运。
\"赖子,\"史渊转头,目光扫过山下正在集结的亲卫,\"让阿大带三队暗卫,连夜把这指环送回应天。\"他摸出腰间的虎符拍在赖崇掌心,\"告诉宋先生,调西域的'驼铃商队'去敦煌,查莫高窟的壁画——三年前我让他们拓的那幅'轮回图',该派上用场了。\"
赖崇捏着虎符点头,突然皱眉看向地面。
他单膝跪地,掌心按在青石板上,空间之力如蛛网般蔓延。
史渊看见他后颈的青筋暴起,额角渗出冷汗:\"下面......有动静。\"话音未落,祭坛中心的青石板突然发出\"咔\"的轻响,几道裂纹如蛇般爬向四方。
史渊抽出霸王枪,赤光在枪尖跃动。
赖崇已经起身,指节抵着太阳穴:\"密道,往下二十丈。
通向昆仑山脉。\"他扯下腰间的火折子抛向裂纹,火苗坠进去时,史渊看见下方岩壁上刻着半枚龙纹——和挽月刚才看到的龙袍纹路,分毫不差。
\"走。\"史渊只说了一个字。
亲卫们的火把已经照上祭坛,他却带着赖崇和挽月的残魂率先跳进裂缝。
密道里的风带着千年陈土味,石壁上每隔三步嵌着颗夜明珠,冷光映出满地骸骨——甲胄样式有唐有宋,甚至还有半片绣着\"大隋骁果\"的护心镜。
越往下走,温度越低。
赖崇的空间刃在前方开道,劈碎了三道机关暗弩。
当第七道石门被霸王枪挑开时,三人同时顿住——整面岩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古篆,最中央是块半人高的石碑,石面泛着青玉光泽,八个大字力透石背:\"天命之轮,王者必陨\"。
史渊伸手抚过石碑,指尖触到凹下去的刻痕,像是被某种利器直接凿穿:\"上面说,自三皇五帝起,每有帝王触碰到天命之轮的核心,便会在史书中消失。\"他顿了顿,声音发哑,\"项羽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赖崇伸手捶了捶石碑,震得石屑纷飞:\"所以项恒说的'下一世',是这些老东西在背后推轮回?\"
挽月的残魂飘到石碑前,红点扫过古篆:\"上面还说......昆仑深处有'轮枢',能断天命,能续轮回。\"她转头看向史渊,眼尾的血痕未消,\"你要找的答案,不在应天的金銮殿里。\"
史渊望着石碑上的古篆,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在密道里回荡,带着几分癫狂,几分释然:\"原来我这些年拼了命抢的'朱元璋的谋'、'刘福通的狠',都是他们筛好的棋子。\"他握紧霸王枪,枪杆上的赤光骤然暴涨,\"但他们漏了一样——\"他看向赖崇,看向挽月,\"我有活过所有轮回的兄弟,有烧不毁的残魂。\"
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闷响,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轰鸣。
赖崇竖起耳朵:\"前面有阵。\"他晃了晃空间刃,刀尖凝起蓝光,\"阵法纹路......像极了当年在西夏王陵见到的'九死连环'。\"
史渊拍了拍赖崇的肩,又看了眼挽月:\"走。\"他率先举着火把向前,影子被拉得老长,映在刻满古篆的岩壁上,像把要劈开千年迷雾的刀。
新的风从密道深处吹来,带着若有若无的铜铃响。
那是古阵启动的征兆,也是新的战场在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