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万紫一惊,坐起来问道:“怎么回事,今晚吃饭时,她不是还好端端的么?”
紫衣与红衣自幼相伴,情同骨肉,此刻已泣不成声:“奴婢也不知道。夫人吩咐她今晚服侍主人,晚饭之后,红衣姐在帐篷内擦拭了身子,而后去林中解手。谁知一去许久不归,属下与绿衣姐前去寻找,竟见她倒在地下,气息已绝。”
刘轩皱了皱眉头,对紫衣道:“走,带我去看看。”
二人来到旁侧四名胡姬露宿的营帐,见红衣尸身静卧中央,黄衣与绿衣正伏在旁侧啜泣。刘轩俯身探其鼻息,触手一片冰凉。他侧首看向黄衣,问道:“红衣身上可有什么隐疾?”
黄衣哽咽道:“回主人,红衣姐姐素来身子强健,从未听闻有疾。”
刘轩转问绿衣,问道:“你和紫衣发现红衣时,她的衣衫可还齐整?”
绿衣拭泪道:“裙裾尚未系好,应是解手时猝然倒地。”
刘轩颔首,轻轻褪去红衣周身衣衫仔细查验。但见她肌肤如常,并无伤痕。刘轩指尖在冰凉肌肤上缓缓移动,颈侧动脉、心口要穴、四肢关节,皆无异常。
约莫一炷香工夫,刘轩缓缓起身,命三女为红衣整装,沉声道:“暂莫移动遗体,待天明再作计较。”
三女含泪应诺,颤抖着为红衣穿好衣衫。刘轩负手而立,望着红衣苍白的面容,心中泛起一丝涟漪。这胡女虽不过是个侍婢,终究在身旁伺候数月,如今莫名殒命,令他不由怅然。
他收敛心神,对紫衣道:“紫衣,你带我去发现红衣之处。”紫衣领命,跟在刘轩身后,走出帐篷。
帐篷外,闻讯而来的十五等人,手持火把候在外面。
刘轩对高崎吩咐道:“你们今晚加强警戒。”说完,与紫衣一起,向红衣解手的树林处走去。
紫衣在前引路,刘轩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踏入树林。夜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之声,火光摇曳,将树影拉得忽长忽短。刘轩步履沉稳,火把左右照视,草丛、树干乃至落叶堆积处,都一一仔细查看。
走不多远,紫衣在一棵大树下停步,说道:“主人,就是这里。”
刘轩微微颔首,蹲下身来,将火把凑近地面。找到泥土湿润处,只见周围尽是枯黄的落叶,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他伸出二指,轻轻拨开落叶,仔细观瞧许久,叹了口气,起身说道:“回去吧。等天亮了再来。”
刘轩与紫衣出了树林,又向高崎嘱咐道:“严令手下将士,任何人不得踏入此林。”吩咐完毕,便转身回了寝帐。
花万紫见他神色凝重,轻声问道:“夫君,红衣究竟因何而死?”
刘轩长叹一声:“是遭人暗算。我查验尸身时,在她头顶百会穴发现一处细微针孔,应当是被刺入了一根毒针。”
花万紫蹙眉思索:“你麾下尽是精锐,外人断无可能潜入行凶。莫非是我们自己人干的?”
刘轩目光微沉,这些日子他早已察觉红衣似有隐情欲言,只待她自行开口,不料竟遭此不测。他深吸一口气道:“我已命夜风与晚风分头行事,一人暗中监视三名舞姬的帐篷,细听她们夜间交谈;另一人潜伏林中,察看今夜可有人前往。”
停顿了一下,刘轩接着道:“我故意声称明日再查现场,正是要引蛇出洞。那凶手仓促间未能抹净痕迹,今夜多半去销毁证据。”
花万紫轻声问道:“夫君是怀疑那三名舞姬?可她们平日情同姐妹,况且夫君早已搜查过她们,并未发现毒药。会不会是御林军中有人见红衣貌美,起了歹意?”
刘轩摇头道:“红衣解手时,有一个人也进入了林中。而现场既无打斗痕迹,亦未闻呼救之声,可见凶手是令她全无防备的姐妹。”
正说话间,忽闻帐外传来绿衣的声音:“主人,奴婢有事禀告。”
刘轩与花万紫对视一眼,沉声道:“进来。”
绿衣缓步而入,先向二人行了大礼,接着垂首道:“主人既已察觉红衣死因有异,奴婢不敢再瞒。红衣姐姐……是奴婢所害。”
刘轩目光如电:“你为何要这么做?”
绿衣声音发颤,垂手说道:“奴婢既然不惜杀害自己的姐妹,自有难言之隐。此番前来,只求主人明鉴——此事与黄衣、紫衣二位妹妹绝无干系。她们二人对主人也很忠心,望主人莫要迁怒。”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奴婢已是将死之人,不敢再欺瞒主人。我已经害死了红衣姐,不想因此事在连累另外两个妹妹。”
刘轩冷声问道:“你杀人用的毒药,是哪里弄来的?”
绿衣苦笑道:“毒药一直藏在耳环之中。方才主人检验红衣尸首后,曾在奴婢耳畔停留片刻。奴婢知主人心思敏捷,定然发现奴婢少了一只耳环,猜到了此事。”
说到这里,绿衣身形晃了晃,软软倒在地上,唇角渗出黑血,断断续续道:“奴婢……以死谢罪……”
第二天上午,黄衣与紫衣眼含热泪,在胡杨林深处掘土为穴。将红衣掩埋。又按照刘轩的吩咐,将绿衣的尸身葬在三步外的另一处坑穴。
刘轩静立远处,默然望着二女为红衣堆起坟茔,眼中泛起复杂神色。他已经猜到,红衣定有要事相告,事先透露给了最亲近的绿衣。而绿衣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才不惜对自己的姐妹痛下杀手。如今二人皆已殒命,红衣欲言之事,终究成了永久的谜团。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新坟前。蹲下身子,抽出腰间匕首,在胡杨木削成的墓碑上一笔一划刻下“北汉宫女帕丽扎提之墓”几个大字。
黄衣与紫衣见到碑上“北汉”二字,身子齐齐一震,都已猜到了刘轩的身份。
刘轩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二女脸庞,声音沉静如深潭:“你们二人,应当有事需向朕禀明。”
黄衣与紫衣连忙跪倒。迟疑片刻,黄衣终于抬头,颤声道:“主人。高昌王将奴婢四人相赠,实是命我等既护卫主人周全,亦需监视主人行止。但这些时日相处,我们早将公子视为真正主人。至于绿衣杀害红衣姐的缘由,我二人确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