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战梧很快洗好了澡回来,一进屋就看见房间里一大一小,正眨着黑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尤其是他的小妻子,视线狠狠黏在他的身上。
沈战梧耳根渐渐爬上一抹热度。
他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半袖上衣,外加长裤,这么穿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从结婚后,沈战梧对这方面很注意。
所以在穿着上一直很规矩。
他连短裤都没穿……
那怎么还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沈战梧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都能保持镇定,唯独和妻子独处时,身体里总会涌起一丝局促,他眨了眨眼睛,压下微微慌乱的心跳,拿着毛巾随意擦了几下头发。
男人觉得没问题的穿着,阮青雉觉得问题大了去了!
有一种她把裤子都脱了,结果!!
就给她看这儿!?
还以为能看见美男出浴,或者是沈大团长完美的八块腹肌呢!
然而只是从一套衣服换成另一套差不多的衣服。
变装小游戏都算不上。
阮青雉嘟了嘟嘴巴,有些失望,眼里的光瞬间淡了,最后眯起眼睛,深深看了男人窄腰一眼,解解馋,然后抱着川川在屋里轻轻渡步,哄他睡觉。
沈战梧看着她怀里的川川,放轻嗓音:“他怎么不睡觉?”
阮青雉轻声回答:“他才五岁,要哄的。”
沈战梧拧眉:“每晚都要哄?”
阮青雉点点头。
哪有把孩子就那样干巴巴放在炕上的。
这是川川乖巧。
要是换个磨人的小家伙,估计塞进被窝的那一刻就已经嚎起来了。
沈战梧去洗澡后,川川仰着头,眨着星星眼,满脸希翼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哄哄自己,川川的世界听不懂他们的话,也表达不出来,唯一能传递情感的,唯有这双眼睛。
阮青雉被小家伙的眼神都要萌化了。
她起身来到炕边,弯下腰把川川从被窝里抱出来,像抱小婴儿一样横抱在臂弯里,一边轻拍,一边慢慢渡步。
川川两只小手紧紧抱住她,小脸用力往妈妈怀里蹭,极其贪恋。
小姑娘低头凑过去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语调有几分搞怪:“又到了每天展现我歌喉的时候了,今天我们唱什么呢……”
她想了想,轻轻哼着:“你是岁月长河,星火燃起的天空,我是仰望者就把你唱成歌,你是我之所来,也是我心之所归……”
阮青雉歌词唱得有些模糊,只温柔地哼着调。
“…世间所有路都将与你相逢,而我将爱你所爱的人间……”
哄了一会儿孩子,沈战梧洗完澡回来了。
川川还没睡,听见开门声,跟他妈妈一样往门口的方向看,他有些意外,爸爸今晚也还在家么?
小家伙看看爸爸,看看妈妈,红润的小嘴巴翘起来。
有些开心。
沈战梧放下毛巾,迈着修长的双腿,两步就走到小姑娘身前,伸手从她怀里把川川接过来,温沉的嗓音已然柔软:“我来吧。”
川川:“……”
突然离开妈妈温暖的怀抱,撞进爸爸硬邦邦跟铁板一样的胸膛,落差真的很大,小家伙第一回有些想闹脾气,他瘪起小嘴巴,眼圈红红的,一副要哭的表情,伸出小手往阮青雉那边使劲。
然而下一秒,细弱的小胳膊就被爸爸无情地抓进怀里。
阮青雉被川川上一秒嘻嘻,下一秒不嘻嘻的模样逗笑了,凑过去,拨开他额间的碎发,温柔吻了吻:“今晚让爸爸哄你睡。”
川川更想哭了。
他不要。
他也不想。
昨晚就是跟爸爸睡的,今晚应该跟妈妈睡了……
然而反对无效。
小家伙直挺挺地躺在大铁板上,被迫接受。
沈战梧没料到阮青雉会突然凑得这么近,她亲川川的时候,长发从肩头滑落,带些凉意的发丝扫过他皮肤滚烫的胳膊,鼻息间有儿子身上的奶香,也有女孩热烈又清新的香气,他周身不受控制地紧绷,直到小姑娘转身坐在桌子前,他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沈战梧生硬又笨拙地哄着川川。
他高大的身影在屋里渡步了一圈,才轻声地说道:“以后让他自己睡吧。”
语气里带了些商量的意味。
阮青雉回眸看他,疑惑地问:“为什么?”
沈战梧:“天天哄他睡觉,你会很辛苦。”
川川已经比刚来那会儿胖了不少,以她这副细胳膊细腿儿的身材,抱着孩子肯定吃力,而孩子睡觉肯定不是这一秒抱起来,下一秒就能睡的。
阮青雉知道这是男人心疼自己了,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沉吟了下说道:“辛苦是有些辛苦哒,但养孩子嘛,肯定会辛苦啊。”
借着这个话题,阮青雉也将自己教育孩子的方法跟他说了一下。
“沈战梧,从决定领养川川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他的爸妈了,给他洗澡,哄他睡觉,教他认字,供他上学,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过去那些一个家庭生七八个孩子,然后再让哥哥或者姐姐带着弟弟妹妹的散养模式,已经过去了,近期的报纸上也提出未来国家会针对人口数量实施计划生育政策,要少生,优生,而且从川川这一代人开始,接受的就是新时代的教育,如果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还要保持着散养娃的旧观念,既没有金钱上的帮助,也不给充足的爱,等川川长大了,他接受的教育观念会一遍遍质问自己的童年,为什么爸妈不爱我,然后再用一生去治愈童年,我不想他这样,我要给他很多很多爱,当他回想起童年,不是爸妈冰冷的模样,不是残疾的双腿,而是父母对他无条件的爱。”
沈战梧抱着川川,听得很认真。
同时也在自我检讨。
阮青雉双手搭在椅背上,下巴垫在胳膊上,继续往下说:“沈战梧,前几天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实验,上面说有一个心理学家在五十年代末,将一只刚出生的婴猴和猴妈妈还有同类分开,关进一间铁笼里,那里有两个假猴,一个是被柔软绒布包裹,但不能喂养的猴妈妈,一个是铁丝网,只能喂养的猴妈妈。”
“这两个假猴,一个代表着柔软温暖的妈妈,一个是时时刻刻提供奶水的妈妈,实验开始,小猴子会选择有奶水的妈妈,可是后来,小猴子甚至不喝奶,也要时刻呆在绒布妈妈身边,当外界发生危险时,它也会选择绒布妈妈,哪怕这个妈妈根本不会跟他互动,甚至当绒布妈妈做出伤害它的举动,小猴子还是会选择它,这个实验很好地证明,婴儿喜欢柔软,温柔的事物,不过,这个实验还不够全面!”
最后,阮青雉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沈战梧听完,也认可地点点头:“是不够全面,家庭里不只是有妈妈,还有爸爸。”
再往大了说,甚至是两个家庭。
孩子从生下来的那刻就要被迫接受父母对两个家庭的态度。
妈妈和婆婆家,爸爸和岳母家,外加七大姑八大姨,跟他们关系不好的,还能指望这些人对他们儿子好吗?
这些都要孩子独自承受和消化。
从懵懂婴孩到成熟独立。
阮青雉听到男人的话,惊讶地抬起头,似乎有些意外他会说出这些话。
要是她了解到沈战梧心里的这些想法,一定会竖起大拇指,夸他是个会举一反三的好爸爸。
她哼了哼:“就是,应该还有铁丝爸爸,绒布爸爸,看看小猴子喜欢哪一个。”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沈战梧缓缓点头,垂眸看了眼川川,虽然闭着眼,但卷翘的眼睫一直抖着,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睡,他既心疼妻子,又不能忽视了孩子的感受,沈战梧的手本能地轻拍,也轻轻摇晃,就这样笨拙地哄着小家伙入睡。
他再度放轻嗓音:“是我的问题,也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么多,让我意识到这问题。”
阮青雉单手撑在下巴上,含笑看着男人。
怎么办?
她愈发欣赏他了。
沈战梧的这张脸虽然帅惨了,但他完美的内核比他的脸更吸引人。
沈战梧见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他眼神微微闪烁,引起另一个话题:“刚才那道题做了吗?”
阮青雉笑容落下:“……”
“还没……”
她慢吞吞回答。
男人眉头轻蹙,催促道:“快做。”
“哦。”
阮青雉又慢吞吞转过去,趴在桌子上开始认真做题,身后的男人还在轻声叮咛:“不会的地方跟我说。”
窗外,月朗星稀。
屋内,灯光昏暗,映着两道身影。
女孩坐在那奋笔疾书,而男人抱着孩子,慢慢地在房间里渡步,偶尔也会走到女孩身边看着她解题,遇到不会的地方,他会用笔写下解题思路。
阮青雉看完男人的解题思路。
瞬间仰起头,眼眸亮晶晶的,朝他笑,竖起大拇指夸他棒。
沈战梧会心一笑。
平时紧抿的嘴角在今天晚上就没怎么下来过。
十点整,学习结束!
沈战梧抱起川川回西屋了,阮青雉瘫在被子上,长长出了有空气,我太难了。
如今沈战梧在家里的时间忽然长了,她演戏的时间也长了。
一夜好眠。
早上依然是沈战梧做得早饭。
阮青雉睡醒起来后,只要叠好被子,洗脸梳头,然后坐下吃饭就好,正吃饭呢,家属院的大喇叭刺啦刺啦地响起电流声。
不一会儿,响起一道很严肃的女人声音:“通知,家属院一团所有家属七点开会,全体参加,不到场的扣纪律分。”
这条通知,被她说了三遍。
阮青雉在听完第一遍就扭头问:“这是要开什么会啊?”
沈战梧:“建军节快到了,应该是关于军嫂们表演节目的事情。”
阮青雉恍然了下。
马上到八月了。
部队里要给战士们安排慰问演出。
“是每个军嫂都要表演吗?”
阮青雉刚搬来,第一年参加,还不太懂这里的流程。
沈战梧耐心地给她解释:“不是,往年是每个团的家属出三个节目,这几年一直都是冯营长爱人,政委爱人,王排长爱人。”
阮青雉了解地点点头。
这里除了冯营长爱人,其他的两个爱人,她都没见过。
阮青雉:“那一般都表演什么节目?”
沈战梧:“家属这边大多是唱歌,戏曲和表演行军拳。”
她再次了然地颔首。
看来节目和表演人都已经固定了,那就没她什么事了,一会儿参加会议,在一旁听个热闹就好了。
阮青雉又问道:“那刚才通知这个消息的人是谁啊?”
沈战梧想了想,沉声道:“应该是陈政委的爱人,刘慧兰同志。”
阮青雉:“……”
男人顿了顿,又说道:“往年表演节目都是政委爱人组织的。”
阮青雉:“……”
这不完了么!?
因为川川的问题,他们两家可是有过摩擦的。
这个刘慧兰会不会针对她呢?
阮青雉想到这,有些激动地猛吃两口饭,林如珍这段时间进去了,这都没人给她练手了。
这几天都太无聊了。
提起林如珍,阮青雉突然问道:“林如珍的案子判了吗?”
沈战梧给她夹菜,点头道:“判了,无期,现在收监在盛阳监狱里,果断时间应该会转到别的地方去。”
阮青雉眨了眨眼睛:“那我能去看她吗?”
沈战梧动作顿了下:“你要去看她?为什么?”
阮青雉往他身边凑了凑,糯糯说道:“我作为你妻子,看她曾经那么喜欢你的份上,内心真的很感动,她现在犯了错误,我想去劝劝她,希望我单薄的话语能够让她从心向外的改邪归正,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