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家里孩子,张秀娟也是好一阵唏嘘:“你家两个小子都受不了,我家仨小子呢!大郎生下来性格就稳当,没让我怎么操心。”
“二郎就不行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九岁那年,从那么高的墙头跳下来,俩胳膊折了,前年脑袋干开瓢了,三岁还是四岁的时候,鼻子这边不知道卡哪了,缝了三针,这么多年战绩比他爸都多!”
“天天跟在他身后,看着!盯着!稍微一不留神,他保准跑得比兔子还快,看都看不住。”
“小的这个吧,表面上看着是乖,其实蔫淘蔫淘的,可会说好听的话了,论闯祸他排在第一,你教俩孩子学习这就不错了,我都没心力教他们了,也不指望他们学习有多好,就希望他们平安,活着,就行。”
曲红莲深有同感:“我拿大胖二肥他们也没办法,暑假都放一个月了,他俩是天天往外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要主动写作业!”
张秀娟笑了:“我弟妹对付孩子那是有一套,让玩就玩,让写作业就写作业,关键孩子们跟她可亲了,有她在,我和大喇叭管不了的二郎和三郎啊,都感觉乖多了。”
曲红莲:“你还别说,大胖二肥他们去别的地方我不放心,来你们这,我是一百个放心,这段时间,这哥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居然不掐架了,哎呦我的天呐,我恨不得天天烧高香啊。”
说话的功夫,院子里响起马大丫的大嗓门:“哎妈呀,这天气也太热了。”
张秀娟透过窗户往院里看,当看见她们三人时,高兴地一拍手:“大家这是都来了,正好晚上都在我家吃,今晚我做乱炖。”
话音落下,马大丫率先挑着门帘进来:“刚撂下晌午这顿饭碗,就研究起晚上吃啥了?”
谢芳菲和王莉跟在她身后。
马大丫一撇头看见曲红莲坐在炕头,惊讶道:“哎呀,红莲!?你也在这呢!”
大家相互打了招呼。
谢芳菲看见红莲也在,脸上多多少少有点别扭。
当初在医院,她算是和曲红莲闹得不欢而散,如今再想想,红莲当时说得话才是对的,她才是错得很离谱的那个,而且自己昏迷,红莲也很热心地一路跟到医院。
谢芳菲想到这,暗自长叹一声。
她看了眼,问道:“青雉呢?她咋没来呢?”
“在西屋和孩子们写作业呢。”
张秀娟扬了扬下巴。
几人聊着天从东屋挪到了西屋,看着小虎已经脱了鞋,腻歪在大哥身边,让他看自己的田字格本。
张秀娟靠在门框上:“大家聊着也是聊着,帮我干点活吧。”
马大丫:“你瞅瞅你,来你家就不让人闲着。”
“吃饭你嘴还不闲着呢,你咋还吃呢!”
几人拌着嘴,去外面菜园里摘了好多菜回来,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一边聊一边干活,有人摘豆角,有人削土豆,还有剥花生,切南瓜。
总之分工明确。
阮青雉撑在屋里窗台上,跟张秀娟说:“嫂子,忘了跟你说了,一会儿叶老先生过来给大家把脉。”
刚说完,叶怀仁就骑着二八大杠拐进院里。
张秀娟放下南瓜,擦了擦手:“妈呀,说曹操曹操到,叶医生来了。”
叶怀仁被她们虎视眈眈的眼神吓得有点懵,知道是过来学习中医的,不知道还以为落入盘丝洞了呢!他被众星捧月地送进屋。
很快,他又被一屋子孩子吓一跳。
阮青雉拧了一条湿毛巾递过来,让他擦擦汗,降降温:“叶医生,今天给你练手的人有这么多呢,尽情大胆地尝试吧。”
叶怀仁双手接过毛巾,嘴里说着谢谢师父。
然后环视众人,眼底有兴奋的光芒闪烁,这回轮到他虎视眈眈看着众人了。
大家:“……”
大郎给爷爷和婶子搬来椅子。
两人相对而坐,率先上场的是谢芳菲,先让阮青雉把脉,再让叶怀仁摸一遍,期间有问题的地方,她在一旁及时指出。
其他人一边看热闹,一边择菜。
一个多小时后,叶怀仁双腿虚浮地从张秀娟家里走出来,想不到应付一帮女人和孩子竟然这么累,比他做几个小时的手术还累……
阮青雉见老先生满脸疲惫,抿唇调侃:“叶医生,累了吧?今天学的东西确实有点多。”
叶怀仁摇摇头:“不会,我倒是希望能天天过得这么充实。”
快下午三点了,两人也不多说废话了,一起去道西区给谢芳菲抓药,原本叶怀仁想载着阮青雉的,可是被她拒绝了,反过来换成了小姑娘载着他。
叶怀仁坐在车座上:“……”
等沈战梧带着年年回来时,阮青雉正蹲在院子里用炉子砂锅熬药,一股苦参参的中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沈战梧眉头微蹙,沉声开口:“生病了吗?”
阮青雉闻声抬起头,见男人穿着军装,双肩上的肩章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硕硕光芒,而那张非凡俊貌的帅脸上,眉目微敛,眼底是对她的关心和担忧。
阮青雉一见他就笑了起来:“没有,这是给谢芳菲熬的。”
说完,她歪头和男人身后的周月年打招呼:“年年。”
“嫂子。”
见他双手托着一摞书,应该就是沈战梧给她准备的教材,阮青雉赶紧起身,要把书接过来,不过被小伙子躲开了:“没事,嫂子,不用你,我能抱得动,你告诉我放在哪就行了。”
她指着西屋:“放这屋桌上。”
“嗯,好。”
年年捧着书进了屋。
沈战梧走过去,把手里东西放在小姑娘的三轮车旁。
阮青雉跟在他身后,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其实她早留意到男人拎着东西了,而且这东西她还认识,是台小型柴油机,之所以这么问,不过就是要在沈战梧面前装一装。
沈战梧回答:“柴油机。”
她继续问:“这是要干嘛的?”
男人蹲下来,修长干净的手指捏上车脚蹬转了几圈,在链子哗哗地转动声中,他说道:“按在你这辆车上,这样你再去松山卖衣服能在路上省点力气,就不会那么累了。”
阮青雉挑了挑眉:三轮摩托车?
她之前也想在三轮车上按个柴油机,一来是太忙了,二来是,在旧货市场里没找到合适的柴油机,这件事只能耽搁下来了。
没想到,沈战梧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阮青雉抿起下唇,带着一丝喜悦和占有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视线自上而下,眼尾缓缓眯起,压出一抹弧度……
这时,周月年放好书从屋里出来。
她收回目光,抬眸看向小少年,软声问道:“年年,吃饭了吗?今晚跟我们一起吃吧,你左连长今天漏了一手,带伤下厨,做了大乱炖,可好吃了。”
周月年看了眼团长,犹豫着拒绝:“嫂子,你和团长赶紧去吃饭吧,我已经在食堂吃过了。”
阮青雉拉住他,不让他走:“就留下来吃饭吧。”
周月年又看了看沈战梧。
男人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沉声道:“听你嫂子的就行了,总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答案啊?”
周月年腾地红了脸:“团长……”
不等他说完,就被阮青雉拉回来,用力把他按在板凳上:“好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看着那边的中药汤,不用坐过去,炉子旁边热。”
小少年用力点点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砂锅。
阮青雉见状,忍不住抬手揉揉他的头,夸赞道:“这才乖嘛,让你留下来吃饭就留下来,像你这么大的小伙子,吃完饭没半小时就消化了,多吃点,以后长得和你团长一样高。”
周月年脸上再次红了起来。
阮青雉跟他聊完,转身回到沈战梧身旁,乖巧地蹲下来,看着男人已经拆下车链,干净的手也已经被一坨坨黑色的机油蹭黑。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小声问:“沈战梧,这东西哪来的?”
小姑娘嗓音带了许多软萌的气声。
沈战梧看她一眼:“部队里的。”
“啊?公家的?”
阮青雉惊了下:“你把公家的东西拿回家来了?”
沈战梧听着小姑娘有些震惊的语气,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想起上午左新程说的那句,你嫂子会带着弟妹离你远远的。
自己如果真干了坏事,恐怕,不需要秀娟嫂子带她走,她自己就得跑得飞快。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时,阮青雉伸出手指捏着他袖子晃了晃:“沈战梧,还是把这东西还回去吧,你是团长,要以身作则,咱们家里的钱够买一台柴油机。”
小姑娘这话说得小心翼翼。
沈战梧转眸看向她,见她眨着大眼睛就那样诚恳地望着自己,满脸都希望他能改邪归正,男人嘴角的笑意加深:“胡思乱想什么呢,这个是部队里淘汰下来的,马力太小,已经不能再继续使用了,早晚都要卖去铁厂,所以我就花钱把它买回来了,一会儿你把钱给年年,让他帮忙带回去。”
阮青雉这才放心下来。
她瞬间换上了笑脸,歪着身子靠在男人的胳膊上,用软乎乎地脸颊轻蹭着,嘴里还撒着娇:“沈战梧,你对我太好了吧。”
沈战梧手上有油,不好把她拉开,便垂眸跟黏在他身上的小姑娘说:“年年还在呢,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嘴上虽然说着,但温柔低语中,怎么听怎么都带着宠溺的意味。
小姑娘很听话,立刻重新蹲好。
沈战梧拆着柴油机,轻声问道:“按上之后,你会开吗?”
阮青雉当然会!
她连警队特殊驾驶,极险山道都应付自如,一辆小小三轮摩托车还不是手拿把掐!轻松拿捏。
但是!
她得装作不会!
阮青雉晃了晃脑袋,糯糯地说:“我哪会啊,三轮车都是我壮着胆子骑回来的,我都怕死了……”
“沈战梧,你会教我吗?”
沈战梧点头:“嗯。”
“会不会很难?”
“不会,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真的呀?”
“嗯。”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时,左新程光着膀子,从隔壁屋子走出来,喊道:“哎呀,老战,你们别腻歪了,赶紧过来吃饭,菜都做好了,你嫂子正往盆里盛着呢。”
喊完了,他的目光落在年年身上,伸手指着:“那个那个那个……”
那个了半天,也没叫出名字。
周月年赶紧站起来敬礼:“报告连长,我叫周月年。”
左新程招手:“你也过来吃饭。”
大家洗了手过去。
张秀娟正盛着菜,盛出几大碗出来,让家里孩子给马大丫她们几个,每家送去一碗,孩子出门时,她还扯着嗓子叮嘱道:“慢慢走,别怕,婶子要是给你们拿啥,别要,让她们留着自己吃,要问起来,就说我说的。”
“知道啦——”
孩子们一边高声应着,一边端着菜出了院子。
张秀娟这才把锅里所有菜都盛出来,这会儿阮青雉和年年一前一后进来了,女人赶紧朝她招手,等他们走到近前,给他们一人嘴里塞了一块肉,然后笑着问道:“怎么样?好吃不?”
阮青雉吃到肉的瞬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竖起两个大拇指,好吃到跺脚脚:“啊,好吃!真好吃!嫂子,你再给我一块。”
女孩张开嘴,等着投喂。
张秀娟一脸宠溺地说了句:“小馋猫!”
她又挑了块肉喂到小姑娘嘴里,顺便也给年年塞了一块。
院里的两个男人挑帘进来。
左新程高声问道:“怎么样弟妹,大哥做得好吃不?”
阮青雉用力点头:“好吃!”
“那必须的啊!”男人一脸骄傲:“昨天老战做得那几道算啥啊,那是我没出手,故意给他留点发挥的空间。”
沈战梧从他身后走过来,瞥了他一眼:“论做菜,我的确比不过你这位左炊事员。”
阮青雉惊讶:“左大哥还做过炊事兵?”
张秀娟:“待三年呢!”
左新程坐下来:“我啥不干啊,在部队里我就是全能,打仗,开车,开坦克,做饭,我都通。”
一旁媳妇儿负责拆台:“行了吧,你可别吹了,你是样样通,样样松,就弟妹炖鱼,你都比不过!”
说完,她扬声朝屋里喊道:“谢芳菲,出来吃饭。”
“来了。”
谢芳菲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抱着川川出来。
左新程一听媳妇儿这话,顿时警铃大作:“哎呀,这是有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