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回到家里对周夫人道:“赵靖只用了不到五天就平定了蛮兵,这是何等的厉害,将来他的成就恐怕不小。”
周夫人白了他一眼,微恼道:“怎么?你又起了那个心思?”
周老爷尴尬一笑,说道:“没有的事,夫人不要多想。我只是想着,赵靖这个人,本事大,格局也大。在这乱世里,就算做不了刘邦,那也是韩信萧何一般的人物。”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只听丫鬟在外面叫道:“夫人,小姐来了。”
周夫人闻声抬起头,只见周小姐急匆匆走进来。
周小姐一眼看见周老爷,开口便问道:“赵郎君现在怎么样了?”
周夫人听了心里暗暗叹一口气,当真是孽缘啊。
周老爷粲然笑道:“一战而胜,还擒了戎丰人的首领。”
听说赵靖胜了,周小姐喜形于色,挨着周夫人坐下,头靠在周夫人肩上,十足的小鸟依人。
周夫人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不爽利,因而故意对周老爷说道:“老爷,眼下安定了,咱们也该给萦怀找个婆家了。”
“娘!”周小姐立时坐直了身子,急道,“你这是嫌弃女儿,要赶女儿走吗?”
看到女儿这样,周夫人越发不悦了,蹙眉道:“这是什么话?我这是为你好。老爷,你说是不是?”
周小姐站起来跺脚撒娇道:“爹,女儿还想在家里陪你们二老呢。”
周老爷知道周夫人不是真心想让女儿出嫁,最起码这一刻不是真心,只是因见她对赵靖上心,心里泛酸罢了。
“夫人,咱们就这一个女儿,你舍得她早早去别人家?我还真舍不得……再等两年吧?”
周老爷脸上堆出一个十足讨好的笑容。
周夫人轻哼一声,口硬心软道:“罢了,我拗不过你们父女。”
顺庆府知府衙门,知府冯凭玉在看完赵靖送来的公文后勃然大怒,拍着桌子骂道:“这个王仁恩真是忘人恩!竟畏战,弃城逃跑了!”
同知沈易安和通判张叔表面面相觑,齐声劝道:“大人息怒。”
冯凭玉急躁地来回踱着步子,须臾停下,气呼呼问道:“你们说说,吉和县应该怎么处置?”
张叔表不明所以,耿直回道:“从咱们府衙里或者附近选一贤才去暂任知县如何?”
冯凭玉听了这话,瞪了一眼张叔表,仿佛在说,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我还用问你吗?
沈易安察言观色,小心道:“大人是不是怕选派过去的人压不住赵靖?”
冯凭玉恼火道:“那赵靖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现在各地不安分,又是蛮兵,又是土匪,什么人能压得过他?”
张叔表刚才在知府面前失了一招,现在急于找补回来,赶紧说道:“不如把那赵靖叫到府衙里来,我们略微敲打敲打他,上次赶走卜念德和临水县的乡绅,实在是有些过分。”
冯凭玉再次失望地看向张叔表,心想这老东西不但人老,脑子也老了,早该致仕回乡抱孙子去了。
那张叔表见冯凭玉脸色不好看,便知自己又说错话了,神色慌张,只把眼睛看向沈易安,求他说句话。
沈易安心里幸灾乐祸,面上却一本正经,恭敬道:“大人,我看不如就把吉和县也给了赵靖吧。我听说,现在连吉和县、临水县在内的几个县,百姓们都不敢在边境住了。”
“张二和蛮兵之乱,朝廷都没有派兵,那儿的百姓对朝廷充满了怨言,我们再指派知县也是无济于事。”
张叔表瞪大了眼,本能地反驳道:“这怎么行?那岂不是让赵靖蹬鼻子上脸?”
沈易安微笑道:“有何不可?只要他能保住那两座县城,按时把朝廷需要的人和税交上来,朝廷绝不会过问的。”
提起税,冯凭玉嘴角一抽。
今年朝廷的税比去年增加了不少,一个月前他曾上奏,以临水县百业凋敝,民生艰难为理由,想要朝廷免除临水县一年的赋税。
结果朝廷一口驳回了,今年加的税,临水县一分钱不少。
照这么看,那吉和县这次也是一样。
冯凭玉阴沉着脸,的确如沈易安所说,现在朝廷疯了,上下各级眼里都只有赋税,其他的根本没人在乎。
作为一个老古董,张叔表显然没有办法接受官府对地方妥协。
“大人,万万不可啊。大人破格提拔赵靖为千户,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如果再让他兼管两个县……”
张叔表说到激动处,口沫横飞。
“自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沈易安看笑话似的看着张叔表,说道:“难道张大人能把这两个县今年的税收上来?还是张大人能压得住赵靖?”
张叔表张了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
冯凭玉又在原地徘徊良久,才下定决心道:“给他!都给他!但是今年的税他必须一分不少地交上来!还有,从此以后临水县到吉和县一带的边境也给他管,如果再有蛮兵越境的事发生,便是他的责任!”
下了这个决定,冯凭玉心里轻松了不少,对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掌管文书的经历司经历道:“拟两个公文,一个给赵靖,让他兼吉和县署理知县,另一个上呈承宣布政使大人,两县都遭劫难,民心未定,府衙里实在没人能用,所以暂时让赵靖代管两县。”
那经历忙应声道:“小人这就去写。”
冯凭玉又坐下来,亲自提笔写了封信给赵靖。
最后一份公文和冯知府的一封亲笔信送到了赵靖手里。
赵靖看了那份公文,知道知府衙门妥协让他代管两县,十分高兴。
再看冯知府的亲笔,却是催促他在十月之前,把两县所欠的税银全部缴齐。
因为张二之乱,吉和县和临水县一样,自年初便没有交税。
原有的田赋、丁银、杂税,再加上朝廷今年新派的,在东北一带用兵的粮饷税,在江南剿匪的剿饷,还有本地加强防卫练兵的粮饷,这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今年的税比去年重了一倍不止。
赵靖撇下冯知县的信,心里冷笑,难怪府衙愿意把两县给自己管理,原来是指望着从自己这里狠榨一层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