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郡主佩剑取来!”
朱十六下令。
一旁的女子立即将冀州剑取来,双手奉上。
朱十六将其递给赵灵儿,“大水冲了龙王庙,早知道你和咱秦兄弟关系匪浅,咱定不会对郡主如此无礼。”
“你和他认识?”
赵灵儿神色复杂。
此时她脑中很乱,一封信便可令朱十六放走自己,那绝对不止是交情这么简单。
因为在乱世中,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是没有交情一说的。
而秦凡实力能和朱十六对等的话,那岂不是说……之前在黑龙寨秦凡和她说的那番话,是在骗她?
“算是君子之交。”
朱十六笑了笑,说道:“托郡主的福,咱好像能猜到秦兄弟的出身了。
郡主出身逐鹿书院割鹿堂,又和咱秦兄弟是故交,想必咱秦兄弟也是割鹿堂出身。如此,之前的一些事情,咱便能想得通了。”
赵灵儿未言,而是持剑走到城墙前,望向城内。
只见红巾军已经开始了屠城,男人皆杀,女子则被拖拽至暗处,衣物不断被抛出。
朱十六问道:“郡主是否觉得残忍?”
赵灵儿未言。
朱十六语气低沉,“宋亡之时,汉人百姓的惨状,远胜此时千百倍。”
“罢了……”
赵灵儿轻叹,“因果如此。”
她这句话有两层意思。
一,北黎灭魏宋时,屠城为因。如今黎人被屠城,为果。
二,城中百姓放弃守城,为因;城破后,遭屠城,为果。
“郡主……”
朱十六开口。
但不等他说完的,赵灵儿卸下身上染血的甲胄,一身白金锦袍露出,“既报国无门,也该是时候为自己而活了。”
朱十六微微皱眉。
赵灵儿道:“接下来,还要麻烦大帅两件事。”
朱十六道:“郡主请说。”
赵灵儿看向城外,轻声道:“一,凰仪宫中有我衣物,麻烦大帅派人取来。二,宫中马厩中有良驹百匹,皆为千里马,我需要一匹。”
“好。”
朱十六对着一旁的女子招手,示意她去办。
一个半时辰后,女子带着千里马和包裹返回。
城门外。
朱十六开口道:“郡主确定不需要咱派人护送?”
“不必了。”
赵灵儿拒绝,翻身上马,轻声道:“龙柱在凰仪宫,太后寝殿的地下密室。”
朱十六道:“多谢。”
密室是最难寻的,不过有了大体位置,就好寻的多了。
虽说就算赵灵儿不告诉他,他也能寻到,可这样会浪费很多的时间。
“希望你能给宫中的嫔妃以及公主、郡主一个体面吧。”
说罢,赵灵儿便策马离开。
“来人,备马,咱要去凰仪宫!”
朱十六迫不及待的上马,率人朝宫中而去。
虽说他已知晓密室在太后寝宫,可依旧寻了近两个时辰才寻到。
当密室被打开后,兵卒率先入内,查看有无机关。
确定安全后,朱十六才进入密室。
密室不大。
但却挖得很深,毕竟龙柱的高度都有十余米了。
相比起冀州龙柱,兖州龙柱明显要矮一些,足足比冀州龙柱矮一米有余。
和冀州龙柱一样,石柱通体由昆仑石打造,柱上盘着一条石龙。
“上位,这是昆仑石粉。”
军师已为其备好墨汁和石粉,点睛所用的笔也被取来,随即他看向周围其他人,大声道:“所有人,立即退出密室!”
他怕万一朱十六点睛不成功,事情传出去的话,影响军心。
“不用!”
朱十六大声止住准备离去的众人,大声道:“咱要让咱的兄弟和将领们,都亲眼看着咱点睛!”
“上位……”
军师皱眉。
不等他说完的,朱十六打断,沉声道:“无需多言,咱破得了这北黎皇城,便取得了这北黎龙气!”
“是。”
军师退至一旁。
朱十六持笔蘸墨,点睛,一气呵成。
石粉聚目形,墨汁融入龙目,龙睛点成。
“成了!”
军师脸色大喜,同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这龙气黎人能取得,咱有何取不得?”
说话间,朱十六掌心置于龙首。
相比起秦凡当时遭遇的抗拒,朱十六并未遇到龙气的抵抗。
因为两人的情况不同。
秦凡取冀州龙气时,北黎还未覆灭,属于强取。
而朱十六取兖州龙气,北黎已亡,为水到渠成。
一道金龙虚影腾空,随即化作一道金束融入朱十六体内。
密室中所有人立即单膝跪地,“恭喜上位,贺喜上位,取得龙气。”
朱十六面色如常,转身看向军师,“北黎龙气共三分,皇城一分,冀州一分,另一分在何处?”
军师道:“上位,此事您需问刘基。”
“伯温?”
朱十六皱眉。
对于刘基,他一直是又爱又恨。
一是因为,此人乃是北黎官员出身,这在朱十六看来,是个很大的减分项。
二是因为,此人眼界太高,言行举止间连他朱十六都看不上。
“是的。”
军师行礼道:“刘伯温此人眼界虽高,但却有真本事。世人皆知他儒道并蒂,道为体、儒为用,可却不知此人深谙阴阳家五行之术。”
朱十六一愣,“他还是阴阳家的人?”
军师点头。
虽说刘基非儒道并蒂双翘楚,可多了一个阴阳家的身份,三家齐修,也绝非常人。
朱十六下令:“将他喊来!”
一炷香后,刘基来到密室,行礼道:“上位。”
朱十六直入主题,“你可知晓北黎第三分龙气所在?”
刘基道:“回上位话,在冀州。”
“冀州?”
军师一愣,“两分龙气皆在冀州?”
刘基点头。
朱十六问:“在冀州何处?”
“不知。”
刘基摇头道:“属下只知,那龙柱所在之地,有肃杀之气遮掩。当世,怕是无人能够推演出准确位置。”
军师皱眉,“肃杀之气?”
“有如此肃杀之气的当世只有一人,那便是武安君。”
刘基继续说道:“也就是说,扬州龙柱在被北黎先可汗取走龙气后,龙柱被武安君得到,然后掩埋于冀州某地。且在掩埋之时,以自身杀气为基,防的就是道家以及阴阳家的推演。”
武安君三个字落下,全场寂静一片。
就连常十万这等猛人,都沉默了。
……
两日后。
赵灵儿漫无目的的策马前行,海东青在其肩上。
在途经一山林时,走着走着,她黛眉微蹙,手掌握住剑柄。
“什么人,手离兵器,下马!”
周围出现一名又一名的带甲兵卒,将赵灵儿围起。
随着双方距离逐渐缩短,一名女卒认出了赵灵儿,神色一愣道:“郡主?”
“是你们。”
赵灵儿松开剑柄,蹙眉道:“太后呢?”
“太后在歇息。”
女卒上前,轻声道:“郡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若是太后知晓的话,想必会很高兴的。”
赵灵儿沉默。
在女卒的带路下,她来到了太后营帐。
营帐中,可汗正在和太后争吵着。
帐外,数百米内除了刚来到此地的赵灵儿以及巴图尔在持刀驻守外,再无一人。
对于赵灵儿所处的距离,太后和可汗的争吵声,清晰可闻。
“母后,您究竟在说什么?朕不是父皇的血脉?
朕不是黎人,是汉人?如若此事为真,那您真的是和朕,和大黎所有的臣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南王所言,竟是真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终究是事实。”
太后的语气异常平静。
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北黎已亡,她必须要告诉可汗一切真相。
但可汗的三观,却在听到这番话的瞬间,彻底崩塌。
同时崩塌的,还有帐外的赵灵儿。
“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赵灵儿恍然大悟。
难怪太后在处理叛军的行事上如此怪异,难怪太后从不想着去救大黎。
原来,她一直都想让大黎亡国。
太后和可汗听到赵灵儿的声音,前者走出营帐。
当她看到赵灵儿时,明显愣了一下,但同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柔声道:“看到你还活着,真好。”
“您为何……”
赵灵儿颤音道:“这样做?”
“一开始,是为了心中的怨恨。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我只知道,已经停不下来了。”
太后轻叹,“我称了这么多年的哀家,如今终于不用再称这令人恶心的称谓了。没人知道,我从不想做什么王后,也不想做什么太后。
我只想……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只想再听一句:苏雅,当大秦的种子碰到草原上的花朵,将会结出这世上最美的果实。”
苏雅,是太后的名字。
也是黎语中,花朵的意思。
赵灵儿看到有些浑噩的可汗,轻声道:“大秦,信陵君。”
她早该想到的。
大部分男孩相貌,为子随母,只有少数是子随父。这里的随,是多多少少有些相似之处。
但可汗相貌并不像太后,也不像先可汗。
不过那眉宇间的忧郁和出尘的气质,却让赵灵儿想到了信陵君。
毕竟传言中,那可是有着‘公子世无双’评价的美男子。
“信陵君……”
可汗笑了,笑得很悲凉。
直至今日,他才知晓自己的生父是谁。
可在这之前,他一直将自己视为黎人,如今这个真相,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残忍,残忍到无法接受。
他的三观,世界观,在这一瞬间被撕得粉碎。
可汗浑噩的朝前迈步。
巴图尔想拦下他,毕竟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敌人,贸然出去的话,太危险了。
“巴图尔,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对于自己的儿子,苏雅还是了解的。
他并没有那么脆弱,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是。”
巴图尔回到原处。
“你怎会出现在此地?”
以苏雅对赵灵儿的了解,是不会逃走的,这期间肯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