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
枝鎏被带入水中，水流将她这个人包裹住，即使清楚自己并不会溺死在一眼望不尽的水中。
但是再一次被带入，她还是止不住的心慌，那个一直想要杀死自己的男人的呼吸仿佛还在跟前。
空气里的血腥气味伴随着湿乎的水，终于将它们隔离开来。
枝鎏的右手被祁颂紧紧握在手中，他的脸色很平静，仿佛这一场出逃他早就已经策划了成千上万次。
就连这一次的出场，他都已经轻车熟路地绘规划了一遍又一遍。
当枝鎏又一次被牵进怀里，他们的衣服都被水浸湿透，肉体的触碰让她忍不住有些抗拒这种近距离的接触。
她以为他是平静的。
可是。
枝鎏左手按压住的地方，那里隐藏着蓬勃的心跳，它激动的声音和热情的跳动，昭示着其实这并不是只有枝鎏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这原来是一场旗鼓相当的碰撞。
他的心跳也在因为枝鎏而疯狂地跳动。
鼓胀的胸腔下，因为被人的触碰而更加欢快的跳动，非人的生物并没有接触过除了他种族以外的任何东西。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祁颂的脸颊有一抹绯红色闪过，他显然是被枝鎏突然放上来的手，而方寸大乱。
但是此刻，他却是更加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
兽类形态在祁颂入水后就出现。
那是一条紫色的鱼尾。
它是如此的硕大，鱼尾是这样的有力，他轻轻地用尾翼圈住枝鎏，祁颂迫切地感受着鱼尾传来的温度。
“别担心，我们会离开的。”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额头微微低下，在兽类形态下的祁颂，那青黛色的眼睛，就像是海妖，直直地望着你。
这句话又像是蕴藏着魔力。
好像他说完后，枝鎏的心跳又落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被牵引的引诱，在这一刻，好像又重新开始了。
发尾带着海水的湿咸味道。
这样的深入人心，这一幕将永久地储存在她的记忆中，难以忘记。
枝鎏忍不住向他更靠近了几分。
不是为了得到庇护或是什么，仅仅只是因为，被吸引，被蛊惑，不由自主，随心而为。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祁颂的笑意加深。
那双青黛色的眼睛中里有更深的东西。
不仅仅是因为受到触摸，受到被选择的愉悦。
雄性鲛人一族的兽类形态，在遇到自己心仪的雌性时，他们会像孔雀开屏一样，不断地诱惑，并且蛊惑她。
这是一种美丽的假象。
祁颂当然深知这一点。
以前对此嗤之以鼻的他，现在居然奢求这份被引诱的时间可以延长一些，好让他可以将枝鎏拥得更紧些。
彻底进入兽态的他，给人一种野性。
水上面喧闹的声音，在极速奔腾的水流下，很快就断绝在了耳后。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鱼尾在摆动时，即使没有在紧紧地圈住她，可是尾翼还是会时不时地落在枝鎏的脚踝处。
像是故意的，渴切的，一心只妄图触碰的，不加掩饰地欲望。
“你要带我去哪？”
直到被不停地往前带，水的阻力在脸颊上出现，枝鎏这时才反应过来去疑问。
祁颂似乎也被她这笨笨的发言给可爱到了，于是传来了他低沉的闷笑声，透过细密的水流，进入她的耳中。
很神奇，因为她不仅可以在水下呼吸，她甚至有点像鱼。
因为就在刚刚，枝鎏忍不住轻轻碰了一下耳后，那里似乎出现了一些细密的，坚硬的鳞片状的触感。
可是她还来不及去细想，就接着被祁颂搂在怀里，绯红色的唇贴近她的耳边。
声音是这样的悠远，像是古老的誓言，带着某种虔诚的意味。
“我们去一个，从没有人类踏足的地方。”
枝鎏现在还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被懵懂地带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耳后出现的东西是什么，她只是被引诱着跟随。
这是一种没由来的信任。
好像这个世界上，眼前的人会不顾一切付出所有，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就好像他现在的出现，仅仅只是因为自己。
不是好像。
随后她被拥得更紧。
“闭上眼睛。”
枝鎏从善如流地跟随了这句话。
祁颂没有回头，他是这样的一往无前，哪怕等待他的也许是无尽的追杀，他也依旧没有回头。
别忘了，在水中，他是海的霸主。
很快他们的踪迹就消失在了这片水域，消失在了这个星球。
枝鎏并不知道，岸上的人是多么的担心和急迫。
她也并不知道，在这个晚上，在这个多雨愁眠的晚上，注定了有多少人一夜未眠。
她更不知道，星际的历史在这一刻，即将迎来巨大的转变。
如果当一个皇帝，不再享受权利。
如果当一个海盗，不再享受自由。
如果当一个财阀，不再享受金钱。
如果当一个神者，不再享受孤独。
如果当一个军人，不再享受荣誉。
很难想象这样的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南联邦首席亭鹤，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泥泞的湿地上，耳麦传来皇帝的通讯请求。
天色暗沉。
像是被人倾倒了一盆浓到抹不开的墨水，黏腻，湿稠。
他听到对方的话。
亭鹤眸色加深，眼中的兽类基因开始翻涌。
这是一种被雄性兽类，触犯到自己所管辖的领地而不满。
可是他又很焦躁，亭鹤现在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全感。
他找不到她了。
他把她弄丢了。
他把他的自由弄丢了。
亭鹤漂泊这么多年的灵魂，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归属的地方，可是那个地方他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很惶恐，很不安，更是害怕。
“你在找她。”
“我不是某个胆小鬼。”
亭鹤说完这句话后，得到了对方的暂时的沉默。
“我只是有些犹豫。”
亭鹤冷笑。
“犹豫可不是什么好的优点。”
帝克莱尔轻笑，琥珀色的眼中呈现出帝王应该有的姿态。
“你说得对，犹豫不是什么好的优点。”
但是在下一刻，他收敛起了唇边的笑。
“可同样，失误也不是什么好的优点。”
这回轮到对方暂时的沉默。
“这只是个意外。”
帝克莱尔轻轻点了点桌面，漫不经心地开口。
“那就祝你少点意外。”
亭鹤蹙眉，他当然知道，帝克莱尔这个时候传来通讯，不单单只是为了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更何况他被这种没有营养的话，说得哑口无言。
于是他的耐心也告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方沉默，似乎在思考怎样开口。
……
他想说什么？他只是把自己的心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