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司。
金成泽是在被关进地牢的第三天被释放的。他被放出来的时候莫名其妙,本以为是圣魔主回心转意,殊不知这是戴曦烨的安排。
她没心思去对付一个蠢到家的老头子,更何况星河司上上下下对他马首是瞻,她也没必要硬去趟这趟浑水。现在大致摸清楚了其中的关系网,她的初步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星河司的权力固然要紧,但此时并非良机。
张灵玉失踪必然对抓妖局是一件不可小觑的事情。按照顾清秋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目前星河司防守和日常工作已经陷入瘫痪边缘,该拿的也都拿到了,不把金成泽放出来,戴曦烨良心难安。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尽管红袖招里没什么好东西,但起码在阴阳界有个落脚之处,她没必要非搞的人仰马翻。
戴曦烨此时已经换了件黑色便衣,来到了星河司外围的草滩上。高墙内气压高的能让人窒息,她不用叩门进去,就能知道里面究竟是一番怎样的场景。
金成泽不能不杀,星河司也不能一日无主。戴曦烨算计着这厮,也摸不透圣魔主在想什么。至于轮到谁做这里新的主人,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圣魔主他作为整个魔道的主人,无形之中操控这一切。他看似云淡风轻,挂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其实心里的算盘早就打满了。其实那双锐利的凤眼死死的盯着每一个踏足藏北高原的能人异士。
戴曦烨不禁叹了口气,明明眼睛长得都一样,自己的确是不如人。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在阴阳界,资历是最重要的东西。
高墙内,金成泽一副怒发冲天的模样,叉着腰站在高台上,怒目圆睁,扫视着下方的众人。他方才在宴席上跟戴曦烨下了战书,现在巴不得所有在场之人来围观,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们仰望的郡主殿下,究竟是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为此他甚至不惜把沈玄度留下来,非要让白发青年给个说法。
戴曦烨扶额,叹了口气。
“咚咚咚。”
三声算不上客气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金成泽的话语。他有些不悦的瞟了门外一眼,也没搭理,只是眼神落在了沈玄度身上,哼了一声,道:“你那夜说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呵,天大的笑话!”
“今夜就让你看看,那死丫头到底是副什么德行!这么长时间的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说罢,一副誓要把来人斩于马下的神情盯着门口,沈玄度悻悻的笑了两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不也让她放出来了吗,干嘛非揪着一处不放啊……”
“是我不放?明明是她太过分!抓妖局的内奸,除掉内奸是我星河司首要职责!我看今日谁敢阻拦!”
“这要真把郡主给伤出个好歹,圣魔主那边可怎么交代……”
“哎哟喂,长老大人都在那里,怎么会让那疯子真出手,你放一万个心吧,这也就是那疯子疯狂挽尊,你我不必揪心。”
在场人无一不是一副焦灼不安的神情,有的替郡主殿下担心,毕竟金成泽的实力在红袖招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还有的担心金成泽的前途,虽然他已经快六十多岁的人了,但是真就得罪了圣魔主……关地牢已经是前车之鉴了。
星河司可经历不起什么大波澜。
所有人都在担忧郡主殿下,只有沈玄度在乎金成泽的安危,他可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曾经的这位玉祈府大小姐是何等意气风发。
见没人给开门,戴曦烨觉得有些没脸,又为了长脸镇住场子,直接一脚把门踢飞了。众人见此场景,不由得惊呼一声:好家伙,又来一疯子。
金成泽看着门被踢飞了,正中他意。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于得逞的表情,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进来的戴曦烨:“哼,这么迫不及待,怕是早就做好准备了?”
戴曦烨环视四周,在场人不乏那夜凝华院的,更多的是他的侍卫们。上头和他并肩的正是今夜开了她无数玩笑的死长老,正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戴曦烨朝沈玄度微微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一边回答着金成泽的问题:“打你还用得着准备?”
“对,对。”金成泽不禁怒笑,“你从来不用准备,不然的话也不会当夜就闯星河司,把那跟你有苟且的抓妖局奸细给救出来!”
“怎么张嘴就来啊,你个死老头子属于是输尿管接上了视网膜,看啥都骚啊。”
在场人想笑却不敢笑,尽是一副极力憋笑的场面。沈玄度不用憋,可他现在也笑不出来。只有金成泽被气到了,他伸出手来,指着戴曦烨怒骂道:“你个白眼狼,红袖招的叛徒,奸细!”
“谁?”戴曦烨轻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跟你是一伙了?你哪位?”
金成泽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那你终于是承认自己偷了抓妖局那小子?”
“我自己星河司的事情,你这个无官一身轻的,倒是急的上蹿下跳。”
言外之意,老娘现在才是星河司老大,虽然没啥威信。
金成泽甚至直接忽视了她的嘲讽,像是得了什么口头承诺,立马激动的扯着沈玄度,像是得到肯定的告状小孩,一脸怒气的说道:“你看,她没否认!我就说这丫头是奸细!她就是那夜的人!”
“得了,我们早就知道了……”沈玄度无奈的拍了拍金成泽的手背,低声附在他耳畔小声说道:“人家说的也没错,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还是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招惹她。这可是玉祈府女疯子,你别……”
不等沈玄度说完,金成泽连忙打断他的话:“她是奸细!陛下护犊子,难不成你这条走狗还要替她包庇不成!”
金成泽像是得到了双重肯定,一双眼睛更是充血发红,发狂般的看向戴曦烨,道:“今夜不除掉你这个祸害,老子良心难安!”
“你一口一个奸细的,我也听着膈应!”戴曦烨冷笑一声,抬头盯着那金成泽,道:“我问你,当时你跑去人家抓妖局地盘上干什么去了?就为了抓这个?”
金成泽的怒气一下子被这句话问住了,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金成泽只是一股脑的想报复她,至于他怎么犯的事,完全抛之脑后了。
“胡说八道!那是老子在藏北巡逻,碰上了这个不要命的小子,这才把这奸细关进星河司!”
“你巡逻之日每月固定,初一到初八是你的休沐日,而你把他关进地牢之日正是这月初三!”戴曦烨正色道,声音清亮,让在场人听的一清二楚。
“老子心系红袖招安全,什么时候巡逻难道还要让你定死不成?”
“死不承认是吧。”戴曦烨点了点头,把一份卷宗从兜里掏出,甩开一长卷,给沈玄度抛了过去,道:“你这么敬业,不会是把中原和京城的逻也都给巡了吧?”
“这是……”沈玄度接过那份卷宗,眼前一亮:“公子血染的要员出关表……”
说罢,往卷宗上一看,金成泽三个字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他本人的表情瞬间石化,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份卷宗。
见他不说话,戴曦烨开始持续发力:“你初三巡逻,怎么记得是上月二十八就离开藏北外关?”
“后面就没有记录了,是叫人只把初三那天回关的记录擦了?”
“老子行得端坐的正!没擦!”
“那就是你说巡逻的谎,上月二十八到初三,这些日子足够你在京城干一顿事了。”戴曦烨步步紧逼,“你一介武夫,星河司统领,和京城还有勾结?”
“怕是这个奸细,是你自己吧!”
“你个死丫头,又开始颠倒黑白!”金成泽气的就要冲下去把戴曦烨给掐死,却被沈玄度挡住了去路。
“先别急着报私仇啊,老四。”沈玄度慢慢收起那份卷宗,“公子血染不在跟前,这份卷宗真伪还得等他回来再做定夺。”
“只是小殿下说你去京城这码事情,也得看看双方说辞才能继续审判。老四别着急,小殿下也别这么紧张,咱们两头到底是一个屋檐下的,谁委屈了也不好。咱们要不拿着各自的证据,去陛下那里给个说法?”
沈玄度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他已经足够偏袒自己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明说金成泽有罪吧。戴曦烨知道这是给自己一条路,便心领神会的继续说道。
“要证据是吧,”戴曦烨轻笑一声,“简单,把他的老巢翻一遍,尤其是那种犄角旮旯能藏文件的地方都搜个干净,就不信搜不出你去京郊西山偷尸的肮脏事!”
“你血口喷人!你凭什么搜我!”
“就凭我现在是星河司统领!”
戴曦烨啪的一声把那腰牌甩到他脚下,瞥了一眼身后的那群侍卫,那群侍卫居然主动的往府里钻。这下子给金成泽看不会了,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反了!都反了!”
其实没反,只不过这群侍卫是张步瀛的亲信,卧底竟是我自己。
金成泽疑心重,从不会将自己的事情放手给下属去做,事事必须亲力亲为,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处理马脚,就被关进了地牢。至于西山偷尸案,要是发挥的好,杀了金成泽就是立功一件,若是没发挥好,也落不到什么骂名。
当时张灵玉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她的时候,戴曦烨已经到怒不可遏的地步了。
西山之下埋的处处忠骨,乃是她龙师命丧京郊的热血子弟。埋在西山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金成泽这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打她的人的主意。
金成泽只想证明戴曦烨是奸细,离心君臣;可戴曦烨一直想要的,一直都是他这条命。
果不其然,金成泽来不及藏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手里聚起一团真气,大喝一声就冲着戴曦烨扑来。
沈玄度没反应过来,在场人也皆是一愣。那一道戾气,动用了他十足十的实力!
戴曦烨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原地,在她眼里,金成泽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就像是在她面前开了慢速动作,等他呼啸着寒风扑来之际,她只是轻轻的抬手,没有人看清楚戴曦烨到底有没有用力,只见那一霎那,戴曦烨和金成泽消失在院外。
砰的一声巨响,把众人惊异的目光吸引到了屋内。只见黑衣少女狠厉的掐着金成泽的脖子,狠狠的把他砸进了敦实的墙体内,地上是被那股强大的冲击波冲碎掉落的砖块。
金成泽的心脉和筋骨在这一刻支离破碎,他妄想用自己引以为傲的霸气去窥探少女体内的气,这无疑是蜉蝣撼大树。数十年来的修为就这样被冲垮,金成泽眼里尽是恐惧和绝望。
强,太强了,这是无与伦比的实力。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开口说话,全靠戴曦烨的手掐着他的脖子,他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妄想探视我的气?”戴曦烨勾了勾唇角,眼底是方才不曾有的阴毒,“你不配。”
外面的人不敢进来,包括沈玄度。他们站在外面,听不清里面的动静。
“在你招惹西山之际,就已经走上了这条足以让你绝望的死路。”
“我不管你跟抓妖局达成什么协议,或者是玉祈府怎么招惹你了,杀光正道的人也好。”戴曦烨说,“但你最不该做的,就是动了张灵玉。”
戴曦烨手里的力气加重了几分,金成泽的脖筋变得深紫,“我不允许有谁能伤害我哥哥一分汗毛,不然我会让他用命陪葬……”
“你只是个示范,切记,要是其他人也这么效仿的话,我不介意大家一起去死。呵呵……”
戴曦烨笑的阴森,终于在金成泽继续恐惧的眼神下,轻松捏断了他的脖子。
喷涌而出的血溅了她一身,但好在戴曦烨穿了一身黑衣服,就算溅上去也看不出来,哥哥看到了也不会发现,她很满意。
从怀里若无其事的掏出张手帕,那是从萧血染办公桌里顺了一条,质量还不错,把手擦干净之后丢到了金成泽的尸身上。
“奸细已经就地伏法,各位不必过于恐慌。”
说罢,又瞥了沈玄度一眼,笑了笑。
“姐先收工了,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