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勇对此次事件感到很伤心,低沉且忧伤地说:“都说闺女只跟娘亲近,哎。”
这语气配上他这副表情,多少带这些演戏的成分在里头。
福宝感到既自责又为难,她用膝盖杵着挪向楚大勇扑到对方怀里,脑袋在楚大勇的怀里蹭了蹭开始撒娇。
“我也很喜欢爹爹,但爹爹的鼾声,实在是太大了。”福宝下嘴唇包着上唇,眼睛朝上抬看向楚大勇,显得她可怜又委屈。
“噗——”
林二娘没忍住笑出声,带着浓浓的鼻音补充道:“确实不小,而且早上醒来时味儿还浓。”
“诶!”楚大勇急得跳脚赶忙打断林二娘的挖苦:“你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揭她爹的老底呢!”
福宝看着夫妻二人打情骂俏,不禁开始怀疑人生:若爹爹真是这般,那娘对爹爹一定就是真爱!
船上的生活渐渐从开始的好奇兴奋,逐渐变得枯燥无趣,除了看海还是海。
林二娘的冒风也在第四天时便已康复,而同船的人,其他同样染上冒风的人一天比一天严重,像林二娘这般喝水把自己喝好的,只有她一个。
而且通舱的环境较为密闭,一大窝搭船的百姓挤在里头,除了身体强壮的人群,大部分老人和小孩都被感染上的疾病。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楚大勇眉峰紧紧蹙起,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像是吞咽着无形的焦虑。
“我得去找船主提提这事儿,否则回头咱们全得染病。”
楚家三人已经保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外面,但到了晚上总要喊去休息,特别是后面的这段时间更加严重,咳嗽声越来越多,通舱里的气味也越来越难闻。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就回。”楚大勇交代完之后便离开。
走向船主尾舱的途中,没有碰见任何人,楚大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攥紧拳头。
忽然,楚大勇听到船尾传来人的呼救声,那道声音很虚弱却夹杂着恐惧和求生欲。
难道是谋杀?
想到这楚大勇浑身汗毛竖起,快速跑向船尾的位置,拐弯后便看到几个船夫绑着一个人,真要将他往海里扔。
其中一名船夫嫌他吵,从腰间拽出一块布就往人嘴里塞,无论那人如何挣扎和求饶都无济于事。
楚大勇脚步一顿,若是在地面上还有逃生的机会,可在这茫茫无际的海面上,若是他冒然上前救人没救下,反而搭上自己的性命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犹豫之际,船夫们再次将那人扛起准备往外扔,心中的正义还是战胜了理智,他迈开僵住的脚大步跑上前制止。
“你们几个在干啥!快住手!”
那几名船夫看到他后,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顿,其中一人抬了下下巴示意几人继续。
楚大勇见状怒从心中来,冲上前一拳便把一名船夫放倒,他脖子涨得通红大声嚷嚷道:“喊你们住手没听到吗!”
船夫见他一上来便动手打人,一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楚大勇的鼻子就一顿辱骂:“你他娘的懂个屁,别来妨碍我们,否则全部人都得死!”
这是什么话?
楚大勇一把拽过那人的衣领将人提起,厉声喝问:“什么意思?你们杀人还有王法了!”
顿时场面被打得不可开销,船主被通报的船夫喊来,大声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被打的船夫见撑腰的人来了,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跑上前指着楚大勇告状:“船主,我们正在处理时疫的人,他二话不说窜上来就把我们的人一顿打乱。”
船主正阴着脸听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楚大勇也在旁听的过程中渐渐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时疫是什么?”楚大勇问。
“你连时疫都不知道是什么就敢上来拦,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啊!”被打得最惨的船夫嘴巴不停地骂骂咧咧,被身后的船主抬手制止。
“时疫是因水源或食物染上的病,一人患病可迅速传染全船,患病的人无药可救,而只要一人患病便能迅速传染全船。”船主指了指被绑住的人:“你想因为他一人,还是船上所有人吗?”
染上时疫的那人嘴里被塞着步,眼泪和鼻涕哭了一脸拼命摇头,恳求周围人翻过他。
楚大勇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之后,方才还泛着潮红的脸颊瞬间褪去血色,变得一片青白,踉跄着后退半步声音颤抖道:“怎么会这样......”
而被绑在地上的那人,嘴里的布掉出来便开始拼命求饶。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饶我一条命让我做什么都行,银子都在我的包袱里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家还有母亲妻子和两个孩子在等我回去呜呜呜......”
那人原本病得苍白的脸上横纵交错地挂满眼泪鼻涕,一声声的哀嚎中只提及家里人还在等他,还拍打在床上的海浪声将他的声音淹没。
除了楚大勇之外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船主轻叹一声直言道:“刚才的对话你也听到了,我们也没办法,你莫怪我们。”
而那人只是一直哭着摇头求他们放过自己。
楚大勇的心被拧得喘不上气,当看到那人再次被扛起来准备往外丢时,他突然出声制止。
“能不能,给他分一条木船自信离开,木船的钱我替他出。”
船尾上个人纷纷投来个色各异的目光,有惊讶的、有嘲讽的也有欣赏。
“在这里即便分一条木船给他,他自己也没有可以活下去的机会。”船主直视着楚大勇,眼底带着探究语气冰冷。
“没关系!”楚大勇说话果断不带一丝犹豫,挺直后背同船主对视:“给他船只我出钱,剩下的看他自己造化。”
船上短暂的寂静后,船主哼笑一声,抬了右手示意船夫去执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一抹笑后便离开。
被松开后的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看到楚大勇走过来后对着他跪下连连磕头:“谢谢谢谢......”
楚大勇走上前想去扶他,却被一旁的船夫制止:“要是传染到你,你也跟着一起下去!”
手指关节声被楚大勇攥得“夸夸”直响,没一会儿便有船夫将那人的包袱行礼扔给他:“木船在下头,你自己冲着爬下去。”
那人紧抱着包袱耸着肩往船舷走,楚大勇见他这副瘦弱的模样,身上一点吃的也没有,还是没忍住对身旁的船夫讲:“能不能给他一点吃的,我给他出钱。”
船夫用怪异的眼神瞟了楚大勇一样,嘴里嘀咕着:“有病,等会儿,我给你去拿。”
没一会儿,那名船夫拿了些干粮和几个快要扁掉的水果扔给那人。
那人赶忙捡起之后塞进包袱,对着楚大勇感激涕泪地道谢:“谢谢你救命恩人,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报答您!”
楚大勇满脸愁苦地摆摆手轻声叮嘱道:“你自求多福吧,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心情复杂的目送那人离开后,那一片宛如树叶般大小的扁舟,在这苍茫的大海中显得如此渺小无助,渐渐在视野中淡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片扁舟,楚大勇用力搓了把脸才走向船主的尾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