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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无为走得决绝,未留片语,亦无需留。徒孙皆已踏足洞虚境,弟子们各有坦途,他便在修为最盛时叩问天劫 —— 身死又如何?于修行者而言,求道路上的 “无悔”,本就是比长生更珍贵的印记。

梅念归宗后,抛却俗务纠缠,将所有心神沉于修行。时光如白驹过隙,三千年弹指即逝,灵虚子寿终正寝,仙逝那日,元央域的风都带着几分萧瑟。灵虚子离开,清风接手天机峰,贺鸣也少了到灵枢峰的次数,也开始认真修行。

也是在这三千年里,梅念游历元央域、妖域以及归墟之海,偶见同辈旧人,他们竟都如自己一般,掌控时空之力;可往下望去,后辈之中,却无一人能触碰到这道门槛。承晦应他所求,耗尽心神才勉强领悟,可三千年光阴,修为却只停在洞虚初期,不得寸进 —— 梅念望着承晦眼底的兴奋,忽然懂了:有些道,终究需靠缘分,强求不得。

这三千年,亦是修行界的黄金时代。雾隐仙宗稳步前行,中坚战力节节攀升;同辈之人里,灵溪皇朝冷霜、唐焕,剑谷剑秋,鬼蜮冥海,佛门空寂,道门玄意,魔域楚行风,皆凭时空之力叩问大乘之境,尽皆成功;妖域崛起十妖,归墟之海涌现十五位海妖,它们同样借时空之力踏足大乘,此后便如飞黄雪昭一般,以绝对实力震慑一方。

颜芷汐历数千年苦修,晋至大乘中期,其九转通玄草的药力不过消耗十之一二。飞黄、雪昭紧随其后突破,连小白也成长为七阶后期的异兽。相识之人皆在道途上缓步前行,元央域、妖域、归墟之海的修行盛况,乃最为盛大的一世。

又一个五千年流过,颜芷汐等人晋至大乘后期。雾隐仙宗的大乘修士数量虽不及顶尖势力,可论整体实力,却是元央域当之无愧的第一。而梅念,早已久未露面,成了域中传说 —— 世人提及雾隐仙宗,必先敬称一声 “雷帝梅念”。只是无人知晓,这位传说中的修士,正踏上归乡之路。

他回到了出生地寒风村,走过河县去时,早已物是人非。祁国湮灭在史书里,析木皇朝朝代更迭,连当年盛极一时的星月宗,也只剩破败山门,没了半分往日荣光。万年时光,足以让王朝更迭、宗门兴衰,所谓沧海变桑田,大抵便是如此。

唯有头顶日月星辰、脚下广袤大地,依旧是千万年前的模样 —— 梅念立于废墟之上,忽然觉出几分渺小:修行者纵能活万年,在天地长河里,也不过是一粒随波逐流的沙。

三千年前,梅念便开始压制修为,不愿触及大乘大圆满。他并非惧天劫,只是想求一份 “圆满”—— 对先辈的承诺未尽,对宗门的责任未了,这份圆满,比突破境界更重要。此次归家,他走了数十年之久,一路看尽人间变迁,再回雾隐仙宗时,心中积郁的滞涩忽然散去,竟有 “拨开迷雾见天日” 的通透。

因为他望向傀儡峰,洞虚初期的方炎正指点弟子炼制傀儡,峰上灵气缭绕,一派生机 —— 是方炎,让没落的傀儡一道重新在元央域站稳脚跟;灵枢峰上,弟子韩琴将阵法之道发扬光大,每逢秘境出世,灵枢峰弟子总能凭借精妙阵法占得先机。而承晦,早已卸去峰主之位,将衣钵传给了韩琴。

梅念望着这一切,心里异常平静。师傅夜舒阳毕生钻研的阵法之道,在自己之后终于有了传人;曾经消散的傀儡宗,也在雾隐仙宗重获新生。他对先辈的承诺,对宗门的责任,终掷至圆满。心口那道压制修为的枷锁骤然碎裂,大乘大圆满的灵力如潮水般涌遍全身—— 他清晰地感知到,两千年后,属于自己的天劫,即将降临。

雾隐仙宗上空,灵力波动一闪而逝,未引起外界半分注意,唯有小白仰头望去。梅念对上它的目光,淡淡一笑,无需言语,彼此早已知晓。不远处,颜芷汐正俯身打理花草,指尖忽然微微一顿 —— 她似是捕捉到了那丝异样,又似什么都没察觉,随后继续修剪枝叶。梅念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无语。

踏足大乘后期之后,对天地之力与时空之力的领悟日渐加深,修为便如小渠积水,从而一点点的提升,难以压制,梅念压制数千年已属不易。这或许就是修行的真谛:从求长生,到求无悔,最终求一份顺应本心的圆满。

梅念突破大乘大圆满之际,荒神塔的器灵小塔已迫不及待地在他识海中雀跃起来,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开心:“怎么样怎么样?突破了!那渡劫之日多久?你可有把握渡过去吗?”

梅念指尖捻着一缕灵力,神魂传音道:“两千年后。至于天劫…… 我虽有信心应对,却不知它会是何等模样、何等威力。修行界的天劫本就因人而异,我不知道我的天劫何等模样—— 唯有亲身经历,才能真正明了。” 说罢,他话锋一转,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话说回来,你就这么盼着我渡劫?”

小塔的声音顿了顿,少了几分方才的活泼,多了些器灵独有的懵懂与怅然:“我们器灵,虽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也不懂时光流逝的快慢。可我需要主人方可离开,因此总想着能有个真正的主人 ——带着我看遍天地变换,看元央域的日出、归墟之海的潮落,走到星空深处,天地何其大,可不止这一片区域。然仙器太过强大,寻常修士更本无法掌控我等。我们这些器灵,只能一代又一代地等,等着那个能承载我们力量的人出现。这一等,往往就是成千上万年…… 虽然对时间没有概率,但是想有个自己的主人是真的。”

梅念神色微微一凝,指尖的灵力也慢了下来:“当初我在五仙岛,曾意外窥见三次未来的一角。如今,其中两道早已在岁月里应验,唯有最后那道模糊的身影,至今仍未出现。眼看天劫越来越近,我反倒有些怀疑 —— 那道身影,究竟是谁?真的会来,还是从一开始,就只是镜花水月?”

“未来一角本就不是定数,只是无数可能里的一种。” 小塔的声音沉了沉,带着几分笃定,“或许是你在某个岔路口改了方向,或许是旁人无意间动了因果,都可能让原本的‘可能’变成‘不可能’。更何况时空之道玄妙无比,能轻易改动过去与未来的,绝非凡人能及 —— 这答案,我给不了你,也没人能给你,只能靠你自己一点点去寻了。”

与荒神塔器灵的对话,除了梅念,无人知晓。只有小白知道小塔的存在,这一切并非梅念有意隐瞒,实在是没有必要说出来,为此便一直隐藏至今,无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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