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沈念棠注意到顾霆川的军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色衬衫的一角。他的喉结随着说话轻轻滚动，下颌线条紧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她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缓缓地平稳了自己的心态。
“沈同志适应得很快。”
何谦笑着说道，完全没有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变化，
顾霆川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沈念棠身上。
“那就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部队的文化课一直由何谦负责，现在你来了，我想了解一下，你会不会讲课。现在军区里的文化教员一直很稀缺，我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沈念棠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没想到顾霆川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时间有些惊讶。
“我...没问题，一般什么时候教课，我想看看课本。”
她的谨慎让顾霆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同时男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微微的心动，沈念棠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她的身上永远都有一种神态自若地从容感。
“没问题，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我那里有新的课本。”
沈念棠抬眸，正好对上顾霆川深邃的目光。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情绪，但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顾霆川看着沈念棠微微泛红的耳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对何谦说道：
“你看什么，快工作。”
一旁的何谦一时间心中已经将顾霆川的双标吐槽了个彻彻底底，平常不苟言笑的男人怎么这两天这么的善变。
沈念棠跟着顾霆川穿过走廊，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轻轻回荡。顾霆川的背脊挺得笔直，军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轮廓，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凸起的骨节。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身后——沈念棠正低头跟着，碎发垂在耳侧，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一片柔软的羽毛扫在他心尖上。
推开办公室的门，木质家具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顾霆川的办公桌收拾得一丝不苟，钢笔整齐地排列在笔筒里，玻璃镇纸下压着几张训练计划表。他快步走到桌前，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才从一摞文件中抽出一本浅红色封皮的课本。
“这是新编的教材。”
他将书递给沈念棠，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像是怕惊扰了此刻的安静。书页边缘有些毛糙，显然刚拆封不久，扉页上还印着鲜红的“内部资料”字样。
沈念棠双手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掌。那一瞬的触碰让顾霆川猛地缩回手，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身时差点撞到椅子。他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指了指靠窗的小沙发：
“坐那儿看吧。”
顾霆川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钢笔，金属笔帽在掌心沁出凉意。他犹豫片刻，终究没敢直接递到她手里，而是轻轻放在茶几上。
“用这个写教案。”
钢笔滚过木质桌面，停在沈念棠手边，阳光在镀金的笔夹上跳出一星亮光。
“每周三下午上课，每次两小时。”
顾霆川站在书柜前假装整理文件，背对着她说道。玻璃柜门映出她低头翻阅课本的侧影，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
“要准备随堂测试，达标率必须超过80%。”
“我明白。”
沈念棠点点头，指尖划过目录页，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顾霆川心头一颤。他忽然想起资料里写着她只有十九岁——这样小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沉静的气质？像一株生在悬崖边的兰草，风雨里仍从容绽放。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叶子飘进来落在课本上。
沈念棠正要拂开，顾霆川却已经大步走来。他俯身时带起一阵风，混合着肥皂和枪油的气息，手指在即将碰到她发梢时骤然僵住，最后只捏走了那片叶子。
“抱歉。”
他哑着嗓子说，耳根烧得通红，逃也似地退回办公桌后。
沈念棠唇角微扬，低头继续写教案。钢笔尖在纸上游走，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她写字时习惯微微倾身，后颈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阳光顺着她的脊椎线流淌，将白衬衫照得近乎透明。顾霆川的钢笔悬在报告书上许久，一滴墨渍晕开成乌云形状。
“第一章讲理想信念？”
沈念棠突然抬头。顾霆川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研究墙上挂着的军事地图，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对。”
他声音发紧，但是声线莫名的有几分动听。
“战士们文化基础弱，案例要通俗些。”
她若有所思地用笔端触碰着自己的嘴唇，在纸上写下“长征故事”几个字。这个动作让顾霆川呼吸一滞，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梅。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去倒茶。”
他抓起搪瓷缸夺门而出，差点撞到前来送文件的小战士。
走廊尽头的开水房里，顾霆川把冷水浇在发烫的脸上。镜中的自己眼尾泛红，哪里还有半点铁血团长的样子。他攥紧搪瓷缸，指节泛白，心里骂了句脏话。不过是看她几眼，怎么就像新兵蛋子第一次摸枪似的，手抖心慌。
回来时，沈念棠正在折教案纸的边角。阳光透过她薄薄的耳廓，映出淡青色的血管。顾霆川把茶缸放在离她最远的桌角，茶水晃出来烫红了虎口，他却浑然不觉。
“写完了？”
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您看看。”
她双手递过教案，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内侧一颗小痣。顾霆川接过时屏住呼吸，纸张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教案字迹清秀，重点用红笔标出，页脚甚至画了简易的思维导图。他想象她蹙眉思考的模样，胸口突然涨得发疼。
“很好。”
他刻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评价，手指却摩挲着她写过字的地方。顾霆川愣住，抬头时正撞上沈念棠狡黠的目光，嘴角的梨涡此时变得生动起来。
窗外传来集合哨声，顾霆川如蒙大赦般站起来。
“我去训练场。”
他抓起帽子扣在头上，遮住发烫的额头，却在门口被叫住。
“顾团长。”
沈念棠晃了晃钢笔，
“这个还您。”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将笔帽轻轻旋上。那上面还留着她的某种隐秘的标记。
“好。”
顾霆川接过笔之后，将笔别在了胸前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