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务楼时，梁奕曾经试探过。
毋庸置疑，当时的莫小月是其本尊。
而在这之后，梁奕一直都在其身旁，即便妖魔手段再如何高明，也绝无在他眼皮子底下替换掉莫小月的可能。
那便只有马大头与莫小月回来的途中，亦或者是……
它本来就在这里等待。
相较于灯火通明而且时刻有工作人员巡逻、守卫的街道上，在屋内守株待兔无疑是更加妥善的选择。
既然如此，莫小月本尊应该还在屋内，大概率就在其房间内。
而且，应该还活着。
否则清越君现在应该也已经身死道消了。
而清越君的逝去，势必会造成林家方面的反应，林曦会在第一时间联系自己并询问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莫小月还是安全的，至少现在是。
而梁奕现在只有沉住气，不能打草惊蛇。
他甚至不打算将这件事提前告知给马大头，这是出于对其演技的不信任。
还有张旭和谢灵清，梁奕同样不打算提前告知，除非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等到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能一锤定音。
在这异能者分院内要寻求绝对的安全，唯有两日后的觉醒仪式。
届时所有神明代理人齐聚一堂，他们背后的神明也同样会密切关注这边的情况，在场一百多位正神，即便伪装成莫小月的妖魔是皇级，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除非它真的打算拼命，可这并不符合它现在低调杀人、弑神的作风。
想到这，梁奕缓缓呼出一口气，顺手拿起洗手池旁新拆下来还未用过的抹布擦了擦手。
就在这时，正往碗里敲着鸡蛋的马大头一脸坏笑的凑了过来。
“看不出来呀梁老板，嘿……没想到你居然好这口。”
“不过莫小月确实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就是可能脾气暴躁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女孩子嘛，一向都是这样的。”
马大头哼起了小曲，有节奏地开始打起了蛋花。
梁奕轻轻叹出一口气。
现在他算是知道马大头刚刚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时候是在想些什么了。
紧接着，梁奕皱了皱眉。
可爱吗？
如果他知道眼下和他们住在一起的不是一个青春活泼的小姑娘，而是一只丑恶、嗜血的妖魔，他就不会再觉得可爱了。
谁知道自己刚刚揉着的顺滑带着芬芳的发丝，会不会是一个满头癞子的妖怪？
又有谁知道那举手投足尽显娇憨的少女，会不会是一只浑身上下溃烂不堪甚至流着脓水的魔物？
还有那娇滴滴的话语，眼底流露出的娇嗔与委屈，都只能说是对方的演技太好，实则让梁奕发自内心地感到厌恶。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在明知道对方掏出来比你大的前提下，还要和“她”亲密接触、你侬我侬。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两天。
毕竟在那只妖魔的眼中，梁奕与莫小月的相处模式就是毕竟亲昵。
梁奕忽然有些后悔，刚刚在打算试探的时候，不应该从这个角度入手，不过在那短短几秒内，也没有太多时间给他反应了。
……
一夜折腾过后，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
张旭与谢灵清坐在重整后的宿舍区中央那栋房屋的楼顶，脚边各自放着一杯咖啡，抬头向远处眺望。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这栋中心区域的房屋被空了出来，供巡逻和守卫的灵异局工作人员换班后稍作休憩。
此时向下望去，目光所至四处都有工作人员的身影。
张旭拿起脚边咖啡杯，吸了一口后吸管便发出咖啡见底的滋滋声，他轻轻放下空了的杯子，深吸了一口气。
“这下算是心里有底了一点，希望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了。”
闻言，正极目远眺的谢灵清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在她印象里，张旭其实是个格外严肃坚韧的人，即便是过去再刻苦的训练都未曾见过他气馁过，而刚刚这样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话，真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感受到谢灵清略带审视的目光，张旭苦笑着摇了摇头。
“别这样看着我了，之前确实从没有过这么大的压力，没有担过这么大的责任。”
话音落下，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久到令人怀疑两人是不是都坐着、睁着眼睡着了的时候，谢灵清忽然说道。
“你真的对你这所谓的抱团计划有信心吗？”
张旭喉结动了动。
他轻轻摇了摇头，分明只是正常坐着弯着背，魁梧的身躯却仿佛变得愈发佝偻了。
“对方拥有如此诡异的弑神手段，以及伪装成人类、混迹在我们中间的能力。”
“即便代理人们抱团、即便我们再如何努力的巡逻、守卫，但百密终有一疏，何况是这短短时间内凑起来的一个草台班子。”
“如果它们真的要趁虚而入，总有机会的。”
“我这只不过是暂时稳住代理人和神明们的、不是办法的办法，我只能寄希望于三天之后陈师回来，等他回来我就能卸下担子，这件事也将很快被解决。”
“或许我们依靠陈师太久了，已经失去了独当一面的能力，甚至从来没有过也说不定，这是值得羞耻的事，但要说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旭苦涩的笑了一下。
谢灵清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的坐在与张旭相背的阴暗面。
她不得不承认，张旭说的很有道理。
她缓缓抬起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却陡然发现坐在一侧的张旭正盯着自己看。
远处照射灯投来的光影将他刚毅的脸分成了两半，一半直面光明，一半隐于黑暗。
谢灵清只能看清楚他半张脸，也只能看清一只眼睛，其内仿佛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情感，甚至可以解读出“挣扎”一词。
但是……
这很奇怪。
谢灵清皱了皱眉，心头忽然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凉意。
她身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疑惑地问道。
“张旭，你怎么了？”
张旭如梦初醒，迅速低下了头，整张脸都隐没在了黑暗之中，连那刚毅的轮廓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