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勃去了天上人间,老鸨先是一愣,接着笑了:“真不愧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料事如神。”
叫“桃夭”好好伺候。
一包兽药下去,梁勃雄风再现,在天上人间与桃夭大战三百回合。
虽然此桃夭非彼桃夭,但眼下的是老手,那个桃夭还是个生瓜蛋子。
(桃夭:阿嚏,哪个龟孙在蛐蛐老娘)
梁勃这些日子十分苦闷,在天上人间找点乐子麻痹自己。莺莺燕燕,风情万种的女子,让他忘记了烦恼。
柳南絮听月梅禀报线人处得来的消息,没说话。
下一步,就是叫梁勃把病带给老夫人。
老夫人不是一直念叨老太爷吗?
瘫痪不要紧,不影响……
梁勃每日除了朝堂,就是混在天上人间,累得腰子疼。
东启国忽然大举入侵,太后紧急召文臣武将入宫,他虽然早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但谁叫定国公府的所有男丁都去了边关呢?
只是,在御书房不过一刻钟,就跑出去出恭。
一会儿第二次,第三次。
半个时辰不到,他去了四五次,太后说道:“你频繁出恭,到底想做什么?逃避吗?出出进进,你不嫌烦,朕还嫌烦。”
梁勃面皮青紫,说道:“许是年纪大了,肾虚。”
东启国入侵,这是大事,众臣都建议容云鹤立即回边境抗敌,至于平叛,另派人。
太后忽然发现,她竟然派不出人了。
一直议到宫门落锁,才勉强派出梁家旁支的一个四品将军顶替容云鹤。
梁勃从宫里出来也没有去天上人间,而是回府里,去归乘院求见悟真道人。
“求道人指点。”一见到老祖宗,他立即跪下,焦急万分。
悟真道人坐在上首,看着他一脸的憔悴,说道:“你起来说话吧,又有什么事?”
梁勃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悟真道人。
“玉玺被没收了?”悟真道人目瞪口呆,“这以后不是成了拔毛的公鸡、落架的凤凰吗?定国公府那么多年的心血白费了!”
“她依旧临朝听制,并没有改变。”梁勃这么说着,心里很虚。
“修睿,定国公府完了,大陈也要完了。”悟真道人懊丧地说,“当初,集全府之力把她推上去,是个错误。”
梁勃不肯认同:“并没有那么严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边境打仗,很正常。”
“修睿,这是民心问题。梁言栀,已经失去了民心!”
悟真道人捂着胸口,颓丧地说,“她身在高位,皇帝是亲生儿子,北境有梁家军,东部有容大将军,京城有文正,朝堂半数也完全在她手中!这么多底牌,都被她的愚蠢葬送!”
悟真道人听到太后至今都没把容云鹤放回边境,一直让他与叛军十五万人对峙,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子,发狠道:“你让她立即去请齐王平叛,哪怕齐王什么都不做,只跟着坐镇就行。”
“太后不会同意的。”
“她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她若不肯请齐王,你就提议废除梁言栀临朝听制,由几大国公、晋亲王与内阁联合监国。”悟真道人愤怒地说,“大陈被她折腾得要亡国了啊!”
因为太愤怒,悟真道人咳嗽得厉害,竟然昏了过去。
子时,悟真道人醒来,一看梁勃还在跟前,痛骂道:“你怎么还有心思在我跟前?大陈若亡,定国公府定然是第一罪人,我梁氏九族,鸡犬不留!”
他喊安远备轿,让人抬着自己,入宫。
“道人,您身体虚弱,怎么能亲自入宫?”
“折腾死总比被人骂死好,比亲眼看着所有子孙人头落地好!”悟真道人冷笑着说,“就算今夜折腾死,也是我该受的,谁叫我眼瞎捧错人呢!”
老祖宗深夜闯宫,禁军不敢耽误,立即去请示太后。
太后已经睡下,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胸闷,朝堂上又受了极大的委屈,她早就撑不住睡了。
被喊醒,她勃然大怒,叫人把冬顺拉出去砍了。
冬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太后娘娘,不是奴才要打扰太后,是老祖宗要进宫啊!”
“你说谁?老祖宗?他深更半夜来做甚?”
“奴才不知道。”
悟真道人等了许久,宫门才开。
卯时,百官上朝,才发现定国公府的老祖宗也来了。
看见悟真道人,都大吃一惊。
正月里,云裳郡主退婚那天,悟真道人精神矍铄,看上去意气风发,大家都觉得他活过百岁不成问题。
今天一见,完全两样了。
两颊深陷,瘦到脱相,老爷子完全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悟真道人拖着病体来朝堂,一心为大陈着想,他的提议很快得到通过:
其一,容云鹤立即回边境
其二,派人去请齐王平叛
其三,南部、西部边境加派兵力守住,紧急调用粮草,辅国公以及恭亲王,都做好大战准备
其四,强化内阁法定权力机构,对于太后的错误决定有权驳回
……
太后气得脸色发青,早朝结束,她也不送悟真道人,拂袖而去。
悟真道人极其失望。
离开皇宫,他疲惫地对梁勃说:“修睿,我已经尽力了,她是个不识好歹的……成立内阁权力中心,是帮她脱责,也是对定国公府的保护。不然,所有的决策错误都由她担着,不仅她要遗臭万年,定国公府也退出历史。”
梁勃:“是太后目光短浅。”
“修睿,你把耀哥儿送出去,越远越好。”
大陈要完了,定国公府也要完了,留一条根吧!
四月三日,北部边境传来消息:大陈割让妫州、易州、云州等七城与蛟龙国,换回梁景渝、梁景沄两位少将军。
而蛟龙国当场将七座城池转赠邻国赤炎王朝!
整个京城一片哗然。
愤怒的百姓不断地冲击皇宫,在定国公府门前不断地咒骂。
朝堂传来一个震惊的消息:齐王失踪了!
齐王府人去府空,武德司的人全体出动,无论府中、江南赐予的疗养府邸,都找不到齐王府的任何人。
高山军却越战越勇,吸收了许多大将,朝廷平叛大军不敌,节节败退,已经退到邓州府城,叛军离天奉城不足六百里。
容云鹤日夜赶路,到边境时,东启国已经突破防线,晋安、永嘉两州失守。
太后遍寻齐王不见,命人把齐王府拆除泄愤,还鼓动百姓进府随便抢。
朝廷百官更加不满,指责她不顾大局,还有人说齐王说不定被太后害死了。
*
城郊农家院。
姚素衣背着一篓子绣线、布头、猪骨头、鸡头鸡脚、十几个饼子回来。
傅桑榆把篓子打开,被扒得一丝儿肉都没有的骨头混合青菜叶,在锅里撒几粒米烧了骨头菜粥。
等她烧好粥,拉开案板,准备吃饼子喝骨头粥时,忽然发现,姚素衣带回来的饼子,一个也没了。
她尖叫一声:“饼子呢?一个也没了?大哥,你们好歹给我留一个饼子,我还饿着呢!”
傅修恩说道:“谁没饿着?一天才吃上一个饼子。”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帮人抄书赚一点也好啊,单靠母亲捡菜叶,靠我做绣活养活一家人,这不是办法啊!”
傅桑榆说话很难听,“你们都是读书人,都要脸,我和娘不要脸,但是我吃不饱肚子,怎么继续干活?”
傅鹤晨听她在吵,躲在里屋不说话。
他很羞耻,但是他不想死。
今年因为战事,考试一拖再拖,至今也没定下时间,他连个秀才也不是。
自从离开抱朴苑,周围就吵得很,那么多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书也读不下去。
这时候,栅栏门一响,傅璋满脸喜气地从外面回来。
他依旧身着长衫,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干净净,不见邋遢。
“好消息!”他激动地卖个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包。
傅桑榆急忙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笔架、一个笔山,还有一本《东洲杂记》。
看傅璋如此激动,心里燃起希望,问道:“二叔,这些都是太后赏的吗?”
傅修恩也激动地问道:“您要回到朝堂了?”
在里屋看书的傅鹤晨也赶紧走出来,站在门口听。
“是官复原职了吗?”姚素衣激动地说道,“璋郎,我就知道,太后离不开你。”
傅璋有点尴尬,自动忽略了大家的眼神,说道:“整个天奉城都传遍了,北边、东边都打起来了。蛟龙国把定国公府五个少将军都抓走了,还挑了手脚筋。太后啥反应,你们猜猜?”
“啥反应?”
“她呀,用易州、云州等七城,与蛟龙国,换回梁景渝,梁景沄,现在全京城都在骂她。”
傅璋又解气又痛恨地说,“当初我那样忠心,她却罢我官,赐我婚,害我如今流落这穷旮旯……”
他还在痛恨太后为他和姚素衣赐婚!
姚素衣低头,眼圈儿通红。
“太后派人把齐王府砸得七零八落,老百姓一哄而上,进王府抢东西,我也去了——”傅璋指着那堆东西,说道,“别人都不识货,净抢些俗物,殊不知这才是好东西。”
姚素衣和几个孩子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去。
傅修恩满眼不可思议,道:“二叔,你说的好消息就是这些?”
“这多大的好事儿啊!太后被百官攻讦,齐王逃跑,定国公府要倒了……富贵又如何?眼见她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眼见她大厦倾颓,食尽鸟投!”
傅桑榆冷笑道:“最起码他们曾经金门玉户神仙府,最起码他们桂殿兰宫妃子家。二叔,你用尽一生也爬不到那么高,摆什么优越感呢?”
嘲笑别人大厦倾倒,却忘记自己双足始终站在泥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