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幼仪眼前一暗,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挡住了春日的阳光。
那人身高体长,黑了,瘦了,风沙和刀剑,把他的眉眼磨砺得更加锋利!
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像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水。额角那一缕短发翘着,恣意张扬。
野性十足。
梁幼仪心里的喜悦一瞬间满得要炸出来。
“怎么,不认识了?”凤阙说得很随意,听在子墨的耳朵里,他瞬间感觉王爷像一只美丽骄傲的孔雀,华丽丽地开屏了。
他立马闪了。
伴鹤也闪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冲到他跟前,仰脸看着他,眼圈发热。
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明明很激动,却声线清冷。
凤阙几乎瞬间脊髓僵了下,感受着滑过耳骨的淡香,敏感脆弱的耳根隐隐发烫。
怎么来了?我来接你~
“那边,差不多……待不住,交给风起,就来了。”
小王爷热切地看着她,肆无忌惮,心里眼里只有她。
梁幼仪真好看。
他这个样子,有些孩子气。
这人生来高贵,站在高处,不染尘埃,本性反而像小孩,脾气看着大,又挺好哄。
梁幼仪想说你才初初建国,不该丢下一切跑过来……但是,看着他的笑脸,这些话,都不必说。
因为她忽然明白了,她也是这样渴望见到他。
喜欢是藏不住的,风儿把她心底的故事,出卖得干净。
她随手倒了一盏茶递给他,没话找话地说:“回去看太妃了吗?”
“还没。”他接了茶,坐在圈椅里,肘搁在桌子上,一手托腮,一手在桌子上捻着茶盏,眼睛放肆地看着她。
她气色还好,瓷白瓷白的肌肤,两颊肉鼓鼓的,唇小而饱满,看得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炸了。
爱意泛滥。
他的眼光太热烈,梁幼仪脸颊赤红,与他目光对上,他也不躲闪,张扬放肆,却无端地叫人觉得稚气又纯粹。
不像登徒子那样轻浮,也不像伪君子那样油腻,就算看人时充满侵略性,也光明正大。
身上每一寸都洋溢着少年人不加掩饰的热恋。
这人……
“一切,可还顺?”怎么会瘦了那么多?怎么会黑这么多?
“比预期要好,多亏了你送去那么多的粮草。赤炎卫的兄弟们都想早点见到你。”
这话,怎么总觉得话里有话?
“你有没有受伤?”
“我这不是好好的来见你了?”他不说受没受伤,双手托腮,忽然轻轻地说道,“梁幼仪,原先说好的,你退婚,我就备好聘礼,我现在的聘礼有些粗糙,你会不会嫌弃?”
他建立了赤炎王朝,但是才刚建国,百废待兴,粗糙!
她这样的娇媚,不应该吹东北浓烈的风,她生来应该在江南那样的地方,和风细雨,红袖满楼,吴侬软语。
眼下的赤炎,黄沙漫天,荒草遍野,对于她,太粗糙!
他想再等一等,却又怕变数太多。
梁幼仪忽然轻笑:“太后娘娘想把我塞给蛟龙国呢。”
“蛟龙国是我的附属国。”
江山如画,山河戎马。我逐鹿天下,守你盛世容华。
梁幼仪脸红了,又白了一白,说道:“我,可能快要没家了。”
她肯定要与定国公府翻脸,她从此再也没有家,没有根基。这样的孤女,他在意吗?
凤阙摇头:“你最终的家,在这里。”
他用右手拳头在左边胸口轻轻敲了敲,说道:“这里,只有你,任何人,任何形式都不准、都不会进来。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家,我们的家。”
梁幼仪没动,手指蜷着,看着他,眼里水雾升腾。
他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伸过手,握住她的手,她身子僵了一下,没躲。
“以后有我,你别怕。”他把她拉起来,说道,“梁幼仪,出了竹坞,出了这道高墙,外面,春光正好。”
她点点头:“那我们出去看看?”
那现在就去看看。
他轻轻弯腰,抱起来她,眼含笑意,门一开,子墨、芳苓等人扭头,只觉得眼前一闪。
院子还是院子,日头刚好,只是主子们已经不见。
马车在外面等待,他动作快到产生残影,进了马车,让她坐下,握住她的手一直没有松。
子听赶着马车,出了城。
温泉山庄。
春在枝头,桃花正盛。
满目江南,粉白一园。
你刚好盛开,我刚好路过,一半欢喜,一半喜欢。
凤阙与她牵手,在桃花园里小道间慢慢走,风被花儿染香了,温柔地吹来,人便沐浴在花海里。
“赤炎也有桃花,比这里开得晚些,不及这里繁盛。梁幼仪,我不想等了,答应我,听我安排可好?”
“好。”
“此去北境,你顺利离开,我会让人把祖母、二婶接走,齐王府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到了北境,我便立即向大陈递交国书,求娶你。”
既然定国公府不想做她的娘家,那便昭告天下,以大陈的女儿出阁,被他凤阙放在掌心。
太后不是主动与蛟龙国和亲吗?
我看春安就不错!
蛟龙国汉子彪悍粗野,就安排张红雷,向陈国表示蛟龙国大王喜欢中原唇红齿白的男人,一眼就看上细皮嫩肉、阴柔的春安了。
不要梁幼仪,要春安和亲!
梁幼仪年拈花轻笑,这个安排,甚好。
“蛟龙国现在与赤炎已经达成协议,他们是我赤炎的附属国,赤炎的指令,蛟龙国必须遵循。”
凤阙张扬狂肆,“我会扮成你的侍卫,一路相随。十万赤炎卫已就位,接你回家。”
她渴望的家,傅璋不敢给,定国公府不想给,他凤阙给!
*
午休后,柳南絮来竹坞寻找梁幼仪。
今日,麒麟阁把抱朴苑挂出来,为拍卖天奉城独一无二的院子进行造势。
“妹妹真要卖那个院子?”柳南絮问芳苓,“抱朴苑这样的院子,有银子都买不到。如果此时卖了,郡主一定会后悔的。”
芳苓挠挠头,说:“郡主说五万石粮食原本就不够,同去四万多人,一路至少吃掉三成,再加上运输损耗,能有一半到梁家军手里就不错了。她要把抱朴苑卖了,路上再从老百姓手里购置一些粮草。”
“那也不用卖妹妹自己的产业啊。”
柳南絮心情复杂。
梁幼仪卖抱朴苑给梁家军凑粮草,这是帮助她男人,是好事。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抱朴苑那样的院子,一挂出去,肯定能迅速卖掉。
她原来的打算是,和亲后,梁幼仪的产业都收归国公府,比如朝廷规定的酒水专卖酒铺;比如她的庄子和其他产业……比如抱朴苑。
这也是梁幼仪把傅璋一家赶出去,她装作不知道、把梁老夫人都瞒住的原因。
这些财产收归定国公府,她的男人和儿子继承国公府,那以后就都是她的。
她今日听人说麒麟阁在大肆宣传抱朴苑,大吃一惊,亲自去查看,果然麒麟阁门外,观看告示栏的京城权贵人山人海。
她的这个小姑子越发叫人看不透了。
柳南絮满腹狐疑,梁幼仪是不是知道和亲的事了?
小姑子会不会在做别的打算?
眼下,婆婆无用,祖母都听太后的,她想了一会子,又开始掉泪,要是世子爷在,哪里用得着她这样作难?
她收拾好自己,还是去找梁勃讨主意。
桃夭这些天勤快得很。春天花开花谢,柳絮飞扬,落红满园,她拖着扫帚到处打扫。
看柳南絮去竹坞,也听到她与芳苓的谈话,冷笑一声,柳南絮关心郡主?
放她娘的屁!
关心郡主你咋不告诉郡主实情?关心郡主你咋不把攒的体己钱都给郡主?
想拿郡主和亲换回男人,还想霸占郡主的财产!!人血馒头这么好吃?
立即拖着扫帚在丹心院外靠墙坐着,歇息。
听到墙内柳南絮对月梅说:“你收拾一下,我去一趟祖父的院子。”
桃夭明白,柳南絮想霸占财产又不好意思出头(毕竟筹钱给梁家军),就搬出那个老东西,强制郡主悔拍!
桃夭立即拖着扫帚往梁勃的院子去,看见梁勃正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她立即进院子,嚷嚷着有毛毛虫爬进衣服里了,喊毛嬷嬷帮她抓虫。
“啊啊啊,我在大树下扫地,有毛虫掉我脖子里,我动了一下,它好像掉我后背上了。”桃夭急得脸色发白,“毛嬷嬷,帮我捉一下吧?”
梁勃等这一天等得花儿都谢了,哪能把机会让给什么毛嬷嬷毛爹爹?
立即把毛嬷嬷赶出去,自告奋勇:“过来,我给你抓。”
桃夭磨磨蹭蹭不肯过去,说道:“老爷说过,男女有别,奴婢不能叫你碰。”
梁勃不管了,冲过去,把桃夭抓住,把她按在椅子上,把头给她按下,掀开她的后衣领,就要把手伸进去。
桃夭从怀里掏出帕子,抓住他手擦了擦,说道:“老太爷,你这样,老爷会不会生我的气呀?”
“不会不会”,梁勃等不及了,浑身燥热。
迫不及待地伸手进去。
当接触到那久违的嫩滑软柔,老公爷“吸溜”一下,口水差点掉下来。
桃夭一边说“老太爷,老爷会生气的”,一边用手去推他的脸,梁勃只觉得那手柔若无骨,又香又软。
嗯,香香香,真香,茉莉花的香味儿真好闻。
他索性抓住她的手,贪婪地闻美人柔荑熏香。
一边伸手去桃夭后背摸毛毛虫,一边底下那物开始发力。
一头老牛气喘吁吁地拉着破车奋力爬坡。
“桃夭,我会叫你欲生欲死……”
桃夭趴在石桌上,一边做出抗拒的样子,一边心里呕吐:呸,就凭你活儿像个蚕蛹?
你娘的算哪根葱啊?姐出来混的时候,从宁国到陈国,从水路到陆路,从南到北,杀鸡无数!
你娘的,给姐跪下!
梁勃的活儿堪堪露面,世子夫人就到了——
“祖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