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颜满脸愤懑,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公公再三上折子要求去镇压叛军,我父亲多次上奏,请求前去议谈。太后迫不得已,便决定先议谈再出兵。”
只是,太后派出的不是能言善辩的文国公,也不是骁勇善战的辅国公。
“傅璋前几日忽然弄来五万石粮食,献给太后,太后感念他雪中送炭,已经决定让他官复原职。”
依旧是,四品户部侍郎!
“朝堂百官,尤其是御史台都强烈反对,太后迫于压力,便封他为议谈钦差,差使若办得好,回来再正式复职。”
这是太后搪塞御史台的借口,傅璋其实一切待遇都恢复了。
梁幼仪听了,半晌没有说话。
太后这样做,不意外。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五万石粮食?”梁幼仪说道,“现在京城里能一次性弄到五万石粮食可不是容易的事。”
“听说夏青樾和夏致远去他府上一趟,傅璋亲自送他们回府,之后就有了捐献粮食的事。兴许是走了夏致远的门路。”
梁幼仪点点头,这个时候,能真心帮助傅璋的,唯有夏青樾。
可是怎么没听派去监视的人回禀?难道里面还有蹊跷?
“傅璋与俞成忠万一谈不拢呢?太后派谁镇压?”
“太后指定容云鹤率兵前往襄州待命。”
“他不是镇守东部边境的吗?”
“他回京述职,太后派他剿灭高山军再回去。”
太后不想兵权重新回到辅国公手中,宁愿派临时回京述职的容云鹤挂帅去剿灭俞成忠。
姐妹俩叹息一声。朝堂国事,她们也干预不了。
梁幼仪道:“锦颜,你有没有在青州那边修建老宅?不是说好过了年回青州老宅吗?”
“我公公是武将,北方和西南出事,怕朝廷突然下旨叫公公和世子爷出征,就没敢离京。”
一家人都在京中待命。
现在既然定下来不需要辅国公挂帅出征,辅国公夫人便听从顾锦颜的建议,回老宅。
“幼幼,你的封地在莱州,与青州相邻,婆婆叫我问问你,能不能咱们都搬去莱州?大家都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她的意思,如果真有灾祸,不如辅国公府、文国公府,与梁幼仪的郡主府,全部都安在莱州。
若按照以往,梁幼仪自然求之不得,可如今不行。
她决定帮助妄之推翻大陈,文国公和辅国公是忠臣,会不会起事时,祸起萧墙?
她不想赌,能想到的风险,就一定从源头消灭。
“莱州贫穷,新建院子费时费力费钱。锦颜,你和李夫人先回祖宅囤粮。莱州建好,我定会邀请你们去莱州落脚。”
“建房子确实费时费力,幼幼,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你能透露一二吗?我保证不说出去。”
顾锦颜是她最好的姐妹,梁幼仪摆手,顾锦颜附耳过来。
“太后想把高山军引到浊河水边……”
顾锦颜眼睛越来越大:“她竟然敢……?”
“对,她敢!若非辅国公逼着她对叛军做出对策,她会对西南叛军听之任之,等俞成忠兵临城下,趁着六月份暴雨频发,水流湍急……”
梁幼仪没说出下文,顾锦颜都懂了,脸色惨白,几乎不可思议,又怒不可遏。
“真是荒唐,两岸那么多百姓她没想过?”
“她想过,她想一箭三雕,淹死叛军,天奉城淹没后,迁都繁荣富饶的邺建城,另外——”
梁幼仪想到梦中场景,冷笑道,“她想拿百万百姓的性命,逼齐王府出手救百姓,逼出凤家隐藏的势力,一网打尽。”
“毒妇!”顾锦颜痛骂道,“如此卑劣之人,怎配在那个位子!”
“锦颜,今日与你所说,你做到心中有数,事情一日三变,最终如何尚未可知。”
“幼幼放心,此事非同小可,我绝对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与你有关。我肯定要做好万全准备。可百姓怎么办?那可是数百万人呢!”
太后心狠,可百姓无辜。
“她的计划是六月下旬实施,待五月份百姓收了夏粮,立即叫人散布谣言,敦促百姓出逃。”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顾锦颜忧心忡忡。
“如今她被逼着派人议谈,又派容大将军剿灭,说不定就不用再走此断子绝孙之路。”
梁幼仪没有说这是先知梦,顾锦颜自动猜想这是定国公府和太后的秘策。
两人分开后,梁幼仪在茶馆里又坐了一会子,心下稍安。既然辅国公逼着太后做出了对策,说不定真能阻止水淹天奉城之祸。
出了茶楼,主仆俩又逛了一会儿街,眼看午食时间到了,便去了玉楼春。
依旧是听雨轩。
取了笔墨纸砚,写了一份帖子,对芳苓说:“把帖子给夏青樾送去。”
夏青樾能给傅璋搞来五万石粮食,粮食挺多啊!
那就把欠她的一万石连本加息地还了吧。顺便摸摸底,她到底哪里来的粮食。
夏青樾听到门房报云裳郡主有帖子递来,又气愤又好笑,一个弃妇,还敢来给她下帖子?
她知道云裳郡主递来的是什么帖子。
除夕宫宴上,她与梁幼仪约好的,梁幼仪退婚她支付梁幼仪一万石粮食。
十天内先付五千石,另外五千石三个月内付清。
如今已经正月十六了,她一粒也没有付。
她没忘记,而是她不想付了。
梁幼仪已经被退婚,是个弃妇,不该人人喊打吗?
傅大人又官复原职,且是她父亲帮助傅璋官复原职,她不仅会成为傅璋的正妻,还会被他尊重。
她凭什么要付给梁幼仪粮食,凭什么要被梁幼仪敲诈?
今日梁幼仪的帖子过来,夏青樾没有多停,对抱玉说:“走,我们去玉楼春,会会没人要的弃妇。”
夏青樾雄赳赳地到了听雨轩,原本以为梁幼仪退婚了,肯定灰头土脸,却没想到她锦衣玉带,容光焕发,比以前还得意。
坐在上首,手里托着茶盏,梁幼仪微抬眸,问道:“夏青樾,粮食呢?”
“什么粮食?”
“装傻?”
“郡主说什么?臣女听不懂。”
“芳苓,给夏大小姐说说,帮她回忆回忆。”梁幼仪淡淡地说。
夏青樾和抱玉都暗叫不好,芳苓已经到了听雨轩门口:“各位客官,在年前除夕宴上,云裳郡主与夏青樾大小姐打了一个赌……”
夏青樾紧张的脸色有些变白。
芳苓看着探头看来的食客们,说道:“众所周知,夏大小姐被赐予傅璋,哦,如今又是傅大人了?总之,夏大小姐被赐予傅大人为平妻,也就是个妾,过程不怎么光彩……”
夏青樾叫抱玉捂住她的嘴,恼火地说:“你吵什么?你家郡主一个弃妇,还有脸……”
“呜~”
杀气自房梁上“嗖”一声压下来,一道黑影扑向夏青樾。夏青樾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扑倒在地。
脖子上传来利爪破皮的刺痛,眼睛对上一双淡绿凶狠的竖瞳,夏青樾一声尖叫都没叫出来,就吓昏了过去。
抱玉哆哆嗦嗦地尖叫道:“这是,这是什么?”
芳苓掐腰,说道:“不是很威风吗?连一只猫都怕?”
烈崽不吭气,依旧压着夏青樾,这个死女人,在骂他的主人,它要咬破她的喉咙!
抱玉气焰全消,跪在梁幼仪跟前,哀求:“郡主,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家小姐吧,奴婢给您磕头。”
噗噗地磕头。
梁幼仪哼了一声:“烈崽,回来。”
烈崽悻悻地松开,“嗖”一下跳到房梁上去了。
芳苓拿了一杯冷茶,“唰”地泼在夏青樾的脸上,夏青樾受了冷水刺激,醒来又要大叫,抱玉急忙说:“小姐,那只是一只猫。”
夏青樾大怒,说道:“云裳郡主,你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你吃得下吗?”
“不劳你操心。”
“傅大人官复原职了!你再敲诈勒索臣女,臣女便叫傅大人去找太后评评理。”
“哦,赶紧去告。”
“你……”夏青樾开始站在道德高点谴责,“作为唯一的异姓郡主,你如此做派……”
“住口!夏青樾,这赌约,你签过字画过押,你情我愿,你说这是敲诈勒索?”
梁幼仪唇角微微挑起,“你尽管赖账!傅璋若是知道我与他退婚是因为我与你打赌,别说正妻,你连他的门都进不了,你信不信?”
“不信!”夏青樾才帮助傅璋官复原职,他不可能弃她不顾。
“要不,我们试试?”
“……”夏青樾一时语塞,她不敢赌。
傅璋不愿意与云裳郡主退婚,据父亲说那天在勤政殿,齐王拿出高祖遗诏,才逼着傅璋退了婚。
如果他知道是自己和云裳郡主打赌,害得他们退了婚……
夏青樾一瞬间慌神,眼泪落下来:“郡主,你放过我好不好?”
“哦,哭了?你刚才的威风呢?继续摆侍郎夫人的架子呀!夏青樾,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
“是本郡主逼你下赌约的吗?”
“是……不是。”
“本郡主违约了吗?”
“没有。”
“所以,本郡主凭什么放过你?夏青樾,本郡主拿出高祖遗诏来履约,成本很高。”
“可那遗诏又不是你的。”
“是啊,不是我的,但是齐王肯拿出来给我,这是我的本事,关你何事?”
“……”夏青樾哑口无言。
“你以为本郡主退婚就低人一等?你以为帮傅璋官复原职,他就会为你撑腰?便可违约?”
梁幼仪说道,“夏青樾,要不要打个赌:我必把傅璋拉下马,永远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