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刚摸出钥匙,插进锁孔,拧开。
门内,是凝固如墨的黑暗。
他伸手,熟练地去摸墙上的电灯拉绳。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拉绳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从黑暗中探出,如铁钳般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一股寒气顺着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余刚浑身汗毛倒竖,喉咙里积蓄的尖叫还没来得及冲出。
“啪!”
另一只手从他背后闪电般伸出,粗暴地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所有呼救都闷死在咽喉深处。
恐惧让余刚的眼球暴凸,他疯狂挣扎。
突然,灯绳被拉下。
昏黄的灯泡闪烁了两下,骤然亮起,将屋内的一切照得惨白。
余刚的呼吸猛地一滞。
屋里,站着四个人。
四个如同雕塑般沉默的青年,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像是淬了冰,冷漠地将他锁定。
尤其是那个抓住他手腕的青年,那张脸,那双眼睛,瞬间与记忆中在饭店门口开枪射杀豹哥的魔神身影,完美重叠。
李启铭捂着余刚的嘴,像拖一条死狗般将他往前推,脚后跟顺势一勾,房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门锁落下的声音,像是敲响了丧钟。
李启铭松开了手。
“好汉!好汉饶命!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余刚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贴着冰冷的水泥地,抖如筛糠。
张剑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缓缓展开,丢在余刚眼前。
那是一张素描。
“记住这张脸。”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余刚颤抖着抬起头,看着纸上的画像,牙齿都在打颤,“好汉……我,我记住了……”
“他,就是在国运大饭店外,开枪打死豹哥的凶手。”张剑豪用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
“对!对对!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就是他!”余刚的求生欲让他瞬间反应过来。
“半小时后,去公安局。”
张剑豪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下达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就说你回家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终于想起了凶手的长相。记住,说得模糊点,就说当时天黑,只记了个大概轮廓。”
“好汉,我记住了!我全都记清楚了!”余刚吞咽着口水,喉咙干得快要冒火。
“余刚。”
张剑豪忽然蹲下身,与跪在地上的余刚平视,他淡淡地说道:“威胁的话,我不想多说。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除非我们兄弟几个,今天就全被拉去枪毙了。”
“不然,只要我们还有一个喘气的,你,还有你的家人,就都准备好给我们陪葬。”
余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尿骚味不受控制地弥漫开。
“好汉……各位好汉……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讲半个字!”
张剑豪站起身,对着李启铭他们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向门口。
房门打开,四人鱼贯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余刚才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苦涩与绝望。
……
同一时间,另一个目击者苏建国,也经历了同样的“拜访”。
只是,李富国并未要求他去公安局,而是让他忘掉今晚的一切,像往常一样生活。
张诚的计划,需要一个主动的指证者,也需要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真真假假,才能让这案子尽快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尘埃落定。
……
前往阜宁县的国道上,坑洼的黄泥路颠簸得像在筛糠。
一辆破烂的红色夏利,正停在路边。
车内,虎哥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狠狠扇在开车青年的后脑勺上。
“你他妈去偷车,就不会偷辆好的?这破车,开两步就熄火,老子迟早死你手上!”
青年苦着脸,双手抱头,委屈地解释:“虎哥,真不是我不偷好的啊!阜宁这破地方,拢共就没几辆像样的车,好点的全停在院子里,我根本下不去手!”
“滚下去修车!”虎哥气得双眼冒火,一脚踹在座椅靠背上。
青年连滚带爬地跑下车,打开引擎盖,对着里面一团乱麻的线路,满脸茫然。
“我又不是修车工……”
他愤愤地嘀咕着,胡乱拔下几根线,又凭感觉插了回去。
折腾了几分钟,他跑回车内,拧动钥匙。
“轰轰轰!”
车子竟奇迹般地再次发动了。
“欢哥联系上了吗?”虎哥看着慢悠悠蠕动的车子,心累地问。
“没……”青年声音小得像蚊子。
虎哥眉头紧锁:“都两个月了,这孙子到底什么情况?去义乌再等他半个月,要是还联系不上,咱们就自己单干。”
“虎哥,咱们后座底下那堆家伙……不好藏啊。”青年小声提醒。
“啪啪啪!”
虎哥抬手又是几巴掌,骂道:“多?多你不会拿去卖了?你个蠢货,让你去弄几把防身,你他妈给老子整了一麻袋过来,你是想让老子去武装一个连吗?”
“虎哥!”
突然,青年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丝颤抖和惊恐。
虎哥脸色一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前方不远处,路中央赫然摆着一个拒马。
六名荷枪实弹的民警,正严阵以待。
看到夏利开过来,其中一名民警,大步走了过来。
“冷静!别他妈紧张!”虎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低声喝道。
下一秒,他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摇下车窗,从口袋里掏出烟。
“停车!”民警抬手,声音洪亮。
车子缓缓靠边停下。
虎哥第一时间推门下车,点头哈腰地递上一根烟。
民警目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同志,收起来,我们正在执行公务!”
“是是是!”虎哥连忙把烟塞回烟盒,主动拿出身份证,“警察同志,这是我身份证,我们是从深圳过来做生意的,这不正准备去义乌定批货嘛,您看……”
民警没有接话,目光越过他,投向车子。
“后备箱,打开。”
“好好好!”虎哥心脏一紧,脸上却笑得更灿烂,连忙跑到车后,掀开后备箱。
民警跟过去,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零散的杂物,点了点头。
“行了,过去吧。”
“谢谢警察同志!太感谢了!”虎哥连连鞠躬,钻进车内,压低声音对脸都白了的青年吼道:“慢慢开过去!别他妈跟奔丧一样!”
车子缓缓启动,驶过关卡。
虎哥探出半个脑袋,还对着路边的民警点头致意。
直到彻底看不见警察的身影,青年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瘫了。
“好险啊!”
“险个屁!”虎哥嘴上骂着,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湿透,“老子平时怎么教你的?遇事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嗯嗯嗯!”青年连连点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崇拜,“虎哥,还是你牛逼,把家伙全藏在后座垫子底下。”
“废话,不然怎么当你哥!”虎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过,阜宁县突然全城戒严,肯定是出大事了。说不定,就是那帮开录像厅的小崽子搞出来的。”
话音刚落,车子“噗噗”两声,彻底熄火。
虎哥脸色铁青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青年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车子,没油了。
与此同时。
解放路派出所内,一个电话响起,是夏利车主报的案。
钟特接到消息,正烦躁地准备派人处理。
突然,国道设卡民警的电话打了进来,汇报了刚刚通过的红色夏利车的情况。
钟特猛地站起身,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直觉告诉他,这辆车,有问题!
他抓起摩托车钥匙,直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