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凡载着冯三窑赶去医院。
车内，烟雾缭绕。
黄一凡将嘉兴帮连夜商讨出的对策全盘托出：盘下工业园区的建设，
不赚钱，甚至贴钱进去。
只为用钱买平安，缓和与市委班子的关系。
“我说周书记怎么会亲自给闫局长打电话放人。”
冯三窑半眯着眼，靠在后座上，声音沙哑。
对于这个决定，他没有异议。
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喜欢钱，更喜欢钱带来的那种人前显圣的体面。
“特娘的！”
冯三窑猛地一拳砸在车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这次，咱们是栽在那个小兔崽子手里了！”
他咬着牙，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我问过小莫，嘉航招待所根本不是他烧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嘉兴，敢烧嘉航招待所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盆屎，就是冲着我们嘉兴帮的脑袋扣下来的！”
黄一凡叹了口气：
“现在说这些，晚了。
没有证据，就是白说。”
“不过，这么一来，也算是逼着咱们站了队，用钱换个跟市委班子重归于好的机会。
是福是祸，还不好说。”
冯三窑眼神阴冷。
“只要工业园区建起来，嘉兴的经济命脉就还在我们手里。
那些外地佬，掀不起浪！”
“那群外地佬，必须盯死！”
“放心，老李已经安排了。”
车子缓缓停在嘉兴人民医院门口。
...
同一时间。
国运大酒店，顶层包厢。
李柄阳将一张存折推过光滑的转盘，推到赵世杰面前。
“世杰，五十万，兄弟们连夜凑的。”
赵世杰的目光在那张存折上停顿了一秒。
动作真快。
他伸手拿起，语气平淡：
“这笔钱，我会以嘉兴商会的名义捐给省里的论武大会。
到时候，你找几个靠得住的兄弟去露个脸，也算是在省里挂上号了。”
“行。”
李柄阳点点头，接着道：
“世杰，我们决定...盘下工业园区。”
赵世杰静静听完，脸上露出一丝赞许。
“这一步，走得对。”
“用钱缓和关系，再用项目拿住那些外地佬的命脉。
等园区建成，你们可以向市委提议，以统一管理、方便规划为由，
让嘉兴所有企业都搬进去。”
李柄阳眼中精光一闪：
“我早就想到了。”
“那就好。”
赵世杰站起身，
“我这两天就出国。”
李柄阳眉头一紧：
“这么急？”
“你手里的生意呢？”
他追问道，
“我们现在要砸钱建园区，可没余钱再盘下你的产业。”
赵世杰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和狠辣。
“那群外地佬，不是很有钱吗？”
李柄阳脸色一变：
“你要卖给他们？”
“放心。”
赵世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我的生意，就算转给他们，也会给你们留下几张压箱底的牌。”
“很多买卖，我赵世杰能做，换了他们，未必坐得稳。”
李柄阳心中一凛，缓缓点头。
赵世杰将存折揣进兜里，转身拉开包厢门。
刚走到酒店大堂，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前方，一群人正簇拥着一男一女，浩浩荡荡地走来。
为首的男人，二十岁出头，一身剪裁独特的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
手里甚至还夹着一根考究的黑色手杖，斯文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张扬。
他身边的女人，更是惹眼。
一身黄褐色呢大衣，波浪卷发，红唇似火，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那张脸，精致得毫无瑕疵。
那群外地商人，在看到赵世杰的瞬间，脸上的笑容齐齐僵住。
气氛，凝固了。
外地商会的李三思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挤出笑脸上前。
“赵会长！这么巧，您也在这儿？吃饭了没，要不一起？”
赵世杰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人群中心的张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李老板，消息很灵通啊。”
李三思心里恨不得生吞了赵世杰，脸上却笑得更灿烂了：
“赵会长说笑了，我在嘉兴混了这么多年，总有几个朋友嘛。”
“这位，想必就是从阜宁来的张诚张老板吧？”
赵世杰主动伸出手，眼神中带着审视。
“年少有为，久仰大名。”
张诚也微笑着伸出手，轻轻一握，力道恰到好处。
“比不上赵会长在嘉兴一言九鼎。”
“有机会，我请张老板吃饭。”
赵世杰客套道。
“择日不如撞日。”
张诚松开手，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一丝戏谑的光。
“刚刚听李老板说，赵会长马上要出国了。
这顿饭，不如就今天？”
赵世杰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他本来就要找这群人谈
“买卖”
“好！也行！”
“那，赵会长先请。”
张诚做了个请的手势。
“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世杰大步走在前面，一行人涌向【朝阳阁】包厢。
门一关，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巨大的圆桌前，众人刚刚站定。
在李三思等人还在犹豫该坐哪儿的时候，张诚已经迈开步子，
绕过半张桌子，极为自然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个位置，天生就该是他的。
“唰！”
包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空气，死一般寂静。
赵世杰的脸颊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李三思等外地商人，则目光闪烁，心头巨震。
这一坐，就是宣战！
冷菜还没上。
赵世杰便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张诚。
“张老板，我这儿有个消息，你肯定感兴趣。”
“哦？”
张诚饶有兴致地抬起头。
“嘉兴商会，决定无条件全力支持市委，建设工业园区。”
赵世杰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包厢里响起。
所有外地商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支持？
这话说得好听，潜台词就是，这个项目，他们嘉兴帮要了！
李三思急了，脱口而出：
“赵会长，这项目可是张老板...”
“那又如何？”
赵世杰冷冷地打断他，
“建设嘉兴，我们本地人，自然要出钱出力！”
说完，他挑衅地看向张诚，想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慌乱或愤怒。
但他失望了。
张诚非但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灿烂真挚。
“赵会长。”
张诚鼓起了掌，清脆的掌声在包厢里回荡。
“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本地商人。
“建设嘉兴，你们嘉兴商人，确实早就应该出钱出力了！”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嘉兴发展这么多年，在整个江浙都排得上号，结果呢？”
张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凌厉的质问。
“非要等到我这个外地人，跑到你们的地盘上，帮你们搞建设，你们才反应过来？”
“我要是嘉兴市的领导，看到你们这副样子，心早就凉透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说你们不合格，都是抬举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