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春这一刺,卯足全力,狭长眼眸凶光毕露,面皮涨红。
金汉山瞳孔骤缩,急退。
他身后一个老头低吼一声,双臂环抱,想锁死他。
金汉山七十四岁,竟爆发出惊人力气,脚跟猛地一旋,将抱住他的老头生生甩开。
“哎哟!”那老头摔在地上,捂着腰惨叫。
金汉山目露凶光,不再废话,腹部骤然一收,双手如门板合拢,拍向王焕春刺来的手腕。
“啪!”
脆响。
王焕春只觉手腕剧痛,力气瞬间被抽空,匕首竟握不住。
“哐啷!”匕首坠地。
王焕春面露骇然,金汉山这一手,着实出乎他意料:“你练过?”
金汉山沉脸不答,屈膝抬拳,砸向另一个冲来的老头。
“嘭!”
那老头眼眶剧痛,头晕目眩倒地。
“王老哥,何必!”金汉山喘着粗气,森然盯住王焕春。
“你不是金汉山!”王焕春咬牙,杀意翻涌。
“老子就是金汉山!”金汉山毕竟年迈,两招已耗去不少气力,胸膛剧烈起伏。
“狗东西,竟是汉奸!”一个老头怒目圆睁,抓起小板凳砸去。
金汉山抬臂护头。
“砰砰砰!”
其他老头纷纷效仿,小板凳雨点般落下。
金汉山心头火起,却只能死死护住脑袋。
草棚帘子猛地被掀开。
张诚看着被围攻的金汉山,眼神一凝。
他未发一言,箭步蹿出,单手成爪,抓向护着脑袋的金汉山。
金汉山已是强弩之末,张诚看准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右手搭上他肩头,五指骤然发力,肩膀顺势一顶。
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嘭!”
沉闷的撞击声。
金汉山张嘴,一口气堵在喉咙。
“王爷,怎么回事?”张诚一脚踩住金汉山胸膛,望向王焕春。
不等王焕春开口,其他老头已七嘴八舌。
“这王八蛋当年被鬼子俘虏过,定是那时投了敌,当了汉奸!”
“扒他衣服,看有没有用刑的伤疤!”
王焕春神色复杂地盯着被张诚踩着的金汉山,快步上前,蹲下,伸手扒开他身上的棉袄。
枯瘦的身体上,并无伤疤。
王焕春愣住。
没伤疤,方才为何死活不脱衣服?
“怎么回事?这狗东西没被鬼子用过刑?”
“不对啊,没伤疤,他刚才反应那么大?”
“翻过来,看他后背!”
张诚皱眉,心中隐约有了猜测,抬起踩在金汉山胸膛的脚。
王焕春立刻将金汉山翻过身,一手按住他后颈,一手将他衣服向上撸去。
刺青!
王焕春满脸错愕,盯着金汉山背上那巴掌大的刺青图案。
张诚双眼猛地睁大,死死盯住那图案,一柄剑。
草雉剑!
他心中一沉,这家伙,难道是鬼子?
王焕春不识此剑,抓住金汉山后颈,将他脑袋提起:“你背上刺的什么?”
金汉山双目赤红,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这是草雉剑,东洋名剑。”张诚声音冰冷。
“鬼子的剑?操,这王八蛋真是鬼子?”
“不对,不对啊。俺们虽不同村,也是从小看到大,他怎会是鬼子?”
张诚盯着金汉山背后的“草雉剑”,疑云更重。
“淦!”王焕春陡然大骂,一把掐住金汉山的嘴。
殷红的血从金汉山嘴中涌出,夹杂着一小截血淋淋的舌尖。
他竟想咬舌自尽。
张诚心中一凛,咬舌的痛苦非同小可,且极难致死,尤其只是舌尖。
王焕春脸色铁青,一手扣住金汉山脸颊,一手揪着他衣领:“你到底是谁?”
金汉山脸上布满嘲弄,鲜血外溢,仍不吭声。
张诚深吸口气,抬手按住金汉山肩膀:“我记得,你有个女儿,是吧?”
金汉山表情一僵,情绪骤然激动,口齿不清:“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不等张诚开口,先前被金汉山摔倒的老头扶着腰,面容狰狞,“既然你是鬼子,你女儿定也是鬼种!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他猥琐地拍了拍胯下:“若非老子现在不行了,非??????闺女不可!”
张诚暗自皱眉。
其他老头却觉得理所当然,对付鬼子,无需道义。
金汉山呼吸急促,脸憋得通红,眼中满是愤恨。
“你到底是谁?”王焕春再次逼问。
“老子……就是金汉山……”因咬断舌尖,金汉山吐字含混,但大致能听清。
“那你背上的刺青,怎么回事?”王焕春怒视他。
金汉山再度沉默。
“王哥,让俺来!”一个穿军大衣的老头捡起地上匕首,盯住金汉山,声音发寒,“王八蛋,你应该清楚老子的手段。当年俺剐那两个鬼子时,你就守在不远。”
他用手背擦了擦鼻子:“老子如今手脚不利索,可给你们这些鬼子割肉,手法绝对比念娣儿绣花还精细。”
看着老头握着匕首逼近,金汉山眼中泛起惊惧:“杀了俺,你们有种杀了俺!”
“放心,老子定会宰了你这畜生。但别想痛快死。老子没想到,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能再收拾个鬼子。哈哈哈,不亏,这辈子不亏了!”
军大衣老头话音未落,猛地抓住金汉山的右手,低头张嘴就要咬。
“住手!”张诚出声制止,他不想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他转向金汉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你的女儿还在村里。你想让她知道她爹是个什么东西吗?还是想让她替你受过?”
金汉山身体剧烈一颤,眼中的凶光渐渐被绝望取代。
“我说,我说!”金汉山的心态彻底崩溃了。
当年老头虐杀鬼子的场景,他记忆犹新。
“软骨头!”军大衣老头不屑地啐了一口。
“快说!”王焕春厉声催促。
“俺……俺真是金汉山。”金汉山面如死灰,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带着一丝诡异的麻木,“当年,鬼子趁夜围村,狗叫惊醒了俺们……村长带人拼杀,杀了不少鬼子。可……鬼子太多,杀不完。”
他眼中血丝密布:“俺亲眼看着俺爹俺娘……被鬼子用刺刀捅死。”
“俺也想拼命啊!”他嘶吼一声,随即声音又低下去。
“鬼子杀光了村里人,就留下俺一个。俺……俺怕了,真的怕了!”
“俺以为鬼子要对俺用刑……可不知为何,他们给俺喂了药,还……还给俺送来一个女人……”
“后来,鬼子在俺背上纹了刺青。他们告诉俺,俺睡了他们的女人,又刺了他们的神剑……那俺,就是他们的人了……然后他们就走了。”
“等他们都走了,俺才知道,雷子……雷子也被他们抓了。他也跟俺一样,被喂了药……俺们不知道鬼子要干什么,可……可俺们不敢说啊!”金汉山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头也深深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