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谢侃呼吸都急促起来,赵正永这副样子,让他愈发肯定张诚就躲在里面。
“你们是什么人?我警告你们,胆敢硬闯,我有权把你们都抓起来!”赵正永梗着脖子,一脸焦急。
那些被煽动来的热心群众面面相觑,搞不懂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警察同志,这人也说他是警察,让我们帮他抓人呢!”
“是啊,你们到底谁是真的?”
“这年头,还有人敢冒充警察?不要命了?”
谢侃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高举过头,“看清楚,嘉兴市公安局,如假包换!”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挡在房门口的赵正永。
赵正永也亮出自己的证件,“阜宁县解放路派出所,赵正永。”
得,合着都是真的?
群众们更糊涂了。
“老洪,拿下他!”谢侃唯恐夜长梦多,张诚从眼皮子底下溜了,冲同伴低吼。
那叫老洪的公安闷不吭声,猛地扑向赵正永。
赵正永猝不及防,被压倒在地,依旧声嘶力竭地叫嚷:“你们嘉兴公安凭什么来阜宁抓人……不能进去!绝对不能进去!”
他越是阻拦,谢侃越认定张诚藏匿其中。
谢侃后退两步,卯足劲,狠狠一肩撞向房门。
“嘭!”
木质房门应声而开。
谢侃一个箭步冲进房间。
下一刻,他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床上,一男一女赤条条纠缠正酣。
“啊!!!”
那光着身子的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扯过被子遮挡自己。
床上的男人,正是钟特,他被这动静惊扰,一个翻滚,狼狈地摔到了床下。
一群热心群众挤在门口,探头探脑,对着房内指指点点。
“啧啧,大白天的,真是不知羞耻!”
“这嘉兴的警察是来抓奸的?那咱们阜宁这位警察同志,先前拦着是为啥?”
谢侃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纷呈。他扫了眼地上不着寸缕的钟特,旋即蹲下,目光如炬,搜索床底。
空的?
张诚不在这里?
调虎离山!
谢侃心头一沉,猛地站起身,扭头便要冲出房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皮夹克的青年挤开人群,冲进房内,举起手中的海鸥牌照相机,“咔嚓!咔嚓!”闪光灯连闪。
“警察同志,我是阜宁县日报记者赵阳。请问,你们大老远从嘉兴跑到阜宁,就是为了扫黄打非?”
记者眼尖,一眼认出了地上的人,“咦,这位不是解放街派出所的钟副所长吗?”
人群中立刻有人恍然大悟般接话:“我明白了!怪不得刚才那位阜宁警察死活不让进,原来是钟副所在里面‘办事’!”
“我的乖乖,嘉兴公安跑到咱们阜宁来抓嫖,抓的还是咱们本地派出所的副所长?这新闻可太劲爆了!”
听着记者尖锐的提问和群众们毫不掩饰的议论,谢侃如遭雷击,脑袋嗡嗡作响。
他扭头,死死盯住地上双目紧闭、人事不省的钟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完了!
谢侃只觉天旋地转,自己这是误打误撞,捅了多大的马蜂窝!这不仅是阜宁本地的丑闻,更是把嘉兴警方也拖下了水,两地领导脸上都难看!
恰在此时,尹正国带着另一名嘉兴公安气喘吁吁地赶到。
“人呢?抓到了吗?”尹正国一把抓住杵在门口、脸色煞白的老洪,急切询问。
老洪嘴唇哆嗦,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哭腔:“队、队长,我们……我们好像闯大祸了!”
“什么玩意儿?”
赵正永此刻已从地上爬起,涨红着脸,一把推开挡路的老洪,冲着外面的人群挥手:“都别看了!别看了!出去!都给我出去!”
尹正国见老洪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老洪开口,外围的热心群众已经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嘉兴公安就是厉害啊!不远几百里,跑到咱们阜宁县,把一个正在嫖娼的派出所副所长给当场逮住了!”
“这下乐子大了!现在抓到嫖娼,少说也得判个几年吧?”
听着周围毫不留情的嘲讽和议论,尹正国双眼圆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
那名阜宁县日报的记者赵阳,此刻已从房间内挤了出来,脸上洋溢着职业性的兴奋笑容。他走到尹正国面前,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嘉兴公安果然是秉公执法,铁面无私!这位警官,我赵阳代表阜宁人民感谢你们!实话告诉你们,那钟特可是我们柳书记的准女婿……要不是你们异地执法,我们阜宁本地的警察,还真不敢动他!”
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柳书记的准女婿?!
赵阳说完,宝贝似的紧了紧怀里的照相机,转身就往人群外挤。
“队长!他拍了照!快!拦住他,别让他走!”谢侃如梦初醒,从房间内冲出,指着赵阳的背影嘶吼。
赵阳何等机灵,头也不回,反而冲着周围的群众高声呼吁:“同志们!父老乡亲们!帮我拦住他们!他们要销毁证据!我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热心群众一听这话,更是来劲,呼啦一下围拢上来,将又急又怒的谢侃等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
傍晚时分。
解放街派出所。
胡兵阳听完赵正永添油加醋、避重就轻的汇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面前这个满脸写着“无辜”二字的年轻下属。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胡兵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所、所长……中午我和钟副所得到线报,说嘉兴公安的人会在汽车站抓捕张诚。然后,我和钟副所就……就在汽车站对面的招待所开了个房间观察情况……谁知张诚迟迟没有露面,我和钟副所闲着也是闲着,就……就喝了点酒。”
赵正永努力挤出几分惶恐,“钟副所可能是因为想到张诚即将落网,心情激荡,多喝了几杯。我看他醉得厉害,就寻思着下楼去给他弄点解酒的酸梅汤。结果……结果等我端着酸梅汤回来,嘉兴那帮公安已经破门而入了,当时……当时钟副所正跟一个姑娘……光溜溜地躺在床上……”
“混账!”胡兵阳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白瓷茶杯应声跳起,摔在水泥地上,四分五裂。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钟特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还有,嘉兴那帮条子想干什么?过江强龙?跑到我阜宁县来耀武扬威,他们是要造反吗!”
“所长,”赵正永小心翼翼地觑着胡兵阳的脸色,又添了一把火,“当时,阜宁县日报的记者赵阳也在场,好像……好像还拍了不少照片……”
“我操!”
胡兵阳这一刻,真想撬开钟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豆腐渣!
陡然,胡兵阳那双喷火的眼睛微微一眯,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不对!
这事情处处透着不对劲!
钟特再蠢,再色令智昏,也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在那种公开场合找姑娘。
还有,嘉兴公安为什么会那么巧,不偏不倚,正好撞破钟特所在的房间?
阜宁县日报的记者,又怎么会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出现在那里,还带着照相机?
这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钟特的局!
等等……这个局,恐怕连嘉兴那帮自作聪明的条子,也一并算计进去了!
想到此处,胡兵阳猛地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锁住赵正永,声音冰冷刺骨。
“你,收了张诚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