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钊抬手指着张诚他们,苏豪一脸苦相:“他们跟你们不一样。”
“咋就不一样了?”一个王村汉子忍不住呛声,“他们上工,俺们就不上工?”
“警察同志这是要区别对待?”
不等苏豪解释,张家村这边先炸了锅。
张聚财嗓门最高:“老郭头,你放啥屁呢!俺们来派出所吃饭,碍着你了?”
“王村的人脸皮就是厚,跑县里来还想睡派出所?当自个儿是大官呢?”
“派出所同志多忙,凭啥给你们安排住处?前阵子收黄精田七不是挺能耐吗?有钱咋不去住招待所?”
一个张家村的婶子快人快语:
“他们住个屁的招待所!二狗子早说了,好点的招待所都包下来给咱们住了!”
王村那边也有人不甘示弱:“张聚财,俺们来派出所,也不关你们的事!”
两边人马越吵火气越大。
张家村人多,骂得也更难听,有个老婶子跺着脚,唾沫横飞,
指着对面就要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
刘忠仁头皮发麻,赶紧上前分开众人,再骂下去非打起来不可。
张诚也适时开口:
“各位叔伯婶子,走了大半天路,肚子都饿了吧?食堂备了面条,再不去就坨了。”
老村长拄着拐杖,重重一顿:“乡亲们,出门在外,别给二狗子丢脸!走,吃面去!”
“对,吃热乎面条去,馋死他们!”
“王村的,你们瞅着吧,哈哈哈!”
张诚领头,张家村一百多号人昂首挺胸,像打了胜仗的公鸡,涌向食堂。
王村众人脸色铁青,手里的扁担攥得咯吱响。若不是忌惮这是派出所,人少他们也敢拼命。
派出所食堂挺大,但一百多号人挤进来,也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面条是张诚自掏腰包买的,厨子和帮工也是他出钱请的,只借用派出所的地方。
因着10.12大案的人情,派出所自然乐意帮这个忙。
除了面条,还有大块的白切肉,足足三十多斤,香气扑鼻。
张家村众人大快朵颐之际,苏豪领着王村五十来号人进了食堂。
苏豪也是没辙,这么多人,他实在没地方安排。
想着等张家村的人吃完,收拾一下,让他们在这对付一宿。总不能让人一直在外面吹冷风。
王村人一进来,张家村的乡亲们吃得更起劲了,嗦面条的声音此起彼伏,故意馋人。
那白切肉的香气更是霸道。
王同眼巴巴瞅着不远处吃得满嘴流油的李小涛,喉结上下滚动,心里骂翻了天。
凭啥他们吃香喝辣?
哼!等俺们药草卖了,俺也要顿顿白切肉,当着你们面吃!
他踮脚四下张望,想找王建商量明天还去不去供销社,却不见人影。“健子呢?谁瞧见健子了?”
“健子跑哪儿去了?”
“卫国也不见了!”
“他娘的,健子跟卫国,不会是走丢了吧?”
“多大的人了,咋可能走丢!”
“那他们人呢?”
“快去找警察同志!”
苏豪闻讯赶来,听说王村丢了两个人,头都大了。
“乡亲们放心,只要人在县城,我们保证能找到!”
苏豪拍着胸脯保证,随即火急火燎跑向办公厅。
半个多小时后,张家村的人吃饱喝足,
一个个斜眼打量着缩在食堂东南角的王村村民,脸上满是戏谑。
吃饱了就容易闲得慌。
张诚赶紧招呼众人:“叔伯婶子们,吃饱了就去招待所歇着,明儿还有事呢!”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离开派出所。
赵大明恰好赶到食堂,瞧着王村这五十来号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刘忠仁已将大概情况跟他说了。
赵大明又亲自问了几句,感觉这事儿怕是还要起波折。
市委班子那么照顾张诚,都让他暂停药草礼盒,这伙人倒好,
收了万把斤药草,还想低价卖给供销社。
这些村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另一头,张诚将一百五十七人分别安排进两个招待所。床位不够,就两人挤一张。
满仓叔他们也已出院,一并住进了招待所。
安顿好一切,张诚舒舒服服去澡堂泡了个澡。
张家村。
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青壮年几乎都去了县城,村里显得空空荡荡,异常安静。
大屋。
老张蹲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眯缝着眼,不知是被熏的还是在想心事。
老娘从屋里出来,轻轻踢了踢他的腰:“当家的,天还冷着,坐这儿干啥。”
“没啥。”老张掐了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二丫那肚子……你说,真能顺产不?”
“当家的,祖祖辈辈不都这么生孩子的?你可别听那白眼狼胡咧咧。”
老娘提起张诚就来气,“现在村里人,魂都被那白眼狼勾了去,早晚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话音未落,内屋突然传来二丫惊恐的尖叫:“安子!安子……俺、俺好像羊水破了!”
老张和老娘闻声脸色骤变。
老张猛地转身就往外冲,边跑边喊:“俺去找牛婶子!”
牛婶子是村里的接生婆,快七十了,村里大半人都是她接生的。
老娘也一头扎进厨房,手忙脚乱地去烧热水。
牛婶子杵着拐杖,让老张背进了内屋。
快七十岁的人,走路都哆嗦,老花眼瞧东西也模糊,让她来接生,着实是难为她。
村里跟她学过几手的老婶子,都跟着老村长去了县里,眼下也只能她硬着头皮顶上。
牛婶子枯瘦的手摸上二丫高高隆起的肚子,布满褶皱的脸拧成了疙瘩:
“老明,你这儿媳妇肚子大得吓人,怕是不止一个崽。老婆子丑话说前头,这一胎,凶险!”
老张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听了这话,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婶子,无论如何,先保孩子!”
“唉!”牛婶子叹口气,眯缝着眼,转向床边手足无措的张安,
“安子,剪刀、干净毛巾、铜盆,快去预备!”
“哦,哦哦!”张安慌忙应着,这些东西老娘先前都备好,也交代过他。
二丫躺在床上,腹痛如绞,汗水浸湿了头发和衣衫。
牛婶子攥着她的手:“丫头,使劲,别怕疼,用力!”
她让人将二丫双腿架起,自己则凑近了看,那婴儿的头却迟迟不肯露面。
牛婶子一咬牙,撸起袖子,竟直接伸手进去掏。
“哇哇哇!”
没过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屋内的沉寂。
守在门外的老张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老明!老明!”牛婶子的声音透着焦急,从内屋传出,
“你儿媳肚里还有一个!丫头已经没力气了,这可咋办?”
咋办?老张脑子一片空白,哪里知道咋办。
内屋,老娘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婴,脸色铁青,是个赔钱货。
她瞧着床上大汗淋漓、面如金纸的二丫,咬牙切齿:
“婶子,能瞧出肚里那个,是带把的还是赔钱货?”
“隔着肚皮,哪里瞧得出来!”
“牛婆,那现在咋办啊?”张安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