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怪罪,我来担。”楚衡替萧宾月掖好被角,转身时又恢复了那副冷厉模样,“去告诉巫医,明日我来种蛊。”
青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退了出去。
竹屋内重归寂静。楚衡坐在榻边,借着月光凝视萧宾月的睡颜。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色淡得几乎透明。
他伸手,指尖悬在她眉心上方,终究没敢真的碰上去。
“阿月……”他低声唤她,嗓音沙哑,“你若是知道……”
话未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楚衡眸光一凛,袖中透骨钉瞬间出手——
“叮”的一声,暗器被格挡落地。
“楚相好大的火气。”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巫医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窗口,“老身只是来送个东西。”
她抛来一个小木盒,楚衡抬手接住。
“噬心蛊的子蛊。”巫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榻上的萧宾月,“若你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楚衡握紧木盒,声音冰冷:“不劳费心。”
巫医笑了笑,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楚衡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只有米粒大小,却让人莫名心悸。
楚衡合上盖子,转头看向萧宾月,流露出的眼神无尽温柔!
萧宾月的呼吸微弱而平稳,迷药的效力让她陷入深眠,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停留片刻,最终收回。
次日天蒙蒙亮,竹屋内,烛火幽微。楚衡就这么守着萧宾月一夜,也这么看着她一夜。
“青黛。”他低唤一声。
守在门外的青黛立刻推门进来,眼眶微红:“相爷……”
“守好门,别让任何人进来。”楚衡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青黛咬了咬唇,终究还是低头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合上。
屋内重归寂静。
楚衡从怀中取出巫医给他的木盒,掀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米粒大小,却隐隐泛着诡异的光泽。他盯着蛊虫看了许久,忽然低笑一声:“倒是比我想象的小。”
他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皮肤,骨刀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楚相可想清楚了?”巫医的声音忽然从窗外传来,沙哑低沉,“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之路。”
楚衡头也不抬,指腹轻轻摩挲着骨刀的刃口:“开始吧。”
巫医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只漆黑的陶罐,罐中盛着浓稠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她将陶罐放在案几上,又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
“同命蛊与宿主血脉相连,若要强行剥离,需先断其根。”巫医将银针递给楚衡,“此针淬了断魂草汁,刺入心脉,可暂时切断蛊虫与宿主的联系。”
楚衡接过银针,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心口,缓缓刺入——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的手指猛地攥紧,骨节泛白,冷汗顷刻间浸透后背。那痛楚不似刀剑外伤,而是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的撕裂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疯狂挣扎,想要破体而出。
“忍住。”巫医冷眼旁观,“若此时昏过去,前功尽弃。”
楚衡咬紧牙关,齿间溢出一丝血腥气。他强撑着意识,将银针彻底刺入心脉,而后猛地拔出——
一滴心头血顺着针孔渗出,滴落在陶罐的药汁中,瞬间晕开一片暗红。
巫医见状,立刻将那只血红蛊虫放入陶罐。蛊虫一接触到血水,立刻疯狂扭动起来,药汁表面泛起细密的泡沫,像是沸腾了一般。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换命。”巫医盯着楚衡,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噬心蛊会吞噬同命蛊,但也会啃噬你的心脉。此过程痛不欲生,且不能昏厥,否则蛊虫反噬,两人皆亡。”
楚衡冷笑一声:“废话少说。”
巫医不再多言,取出一把骨刀,在楚衡心口处划开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涌出的瞬间,她将陶罐中的药汁缓缓倾倒上去——
“呃——!”
楚衡猛地仰头,脖颈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那药汁接触伤口的瞬间,竟像是活物一般钻入血脉,顺着心脉一路蔓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疯狂啃噬,每一次撕咬都像是将心脏生生剖开!
“撑住。”巫医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噬心蛊正在吞噬同命蛊,若此时中断,萧姑娘体内的蛊虫会立刻暴走。”
楚衡死死攥住竹榻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竹制的榻沿竟被他硬生生捏出裂痕!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一阵阵发黑,唯有心口处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提醒着他不能倒下。
血顺着他的唇角溢出,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暗色。
不知过了多久,巫医终于将最后一点药汁倒入伤口。她取出一枚银针,在楚衡的后颈处轻轻一刺——
“噗!”
楚衡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中竟夹杂着几缕诡异的青丝,落地后还在微微蠕动,最终化作一滩黑水。
“成了。”巫医长舒一口气,“同命蛊已除。”
楚衡脱力般向前栽去,单手撑地才没有倒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唇边血迹未干,心口处的伤口仍在渗血,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没事了?”
巫医点头:“噬心蛊已在你体内扎根,从今往后,每月月圆之夜,蛊虫反噬,痛不欲生。”
楚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无妨。”
他强撑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竹榻边,低头看着仍在昏睡的萧宾月。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可眉宇间那股隐隐的黑气已经消散。
他伸手,指尖悬在她的脸颊上方,终究没有碰上去。
“别告诉她。”他轻声道。
巫医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竹屋内,只剩下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榻上安睡的容颜,和那个站在阴影里、满身是血却依然挺直脊背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