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道脸色惨白,脑中嗡嗡作响——若燕昀知道萧云琅是永和帝之子,必然会斩草除根!可若认回萧家,至少能暂时保住那孩子的命,以待来日!
他闭了闭眼,终于颓然点头:“好,我认。”
萧宾月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她与楚衡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萧远道果然上钩了。
可惜他猜不到,萧云琅此刻就在相府。
“不过,”萧远道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既然你们查到了他,那他必定不在我之前安排的住处了。云琅现在人在何处?我要见他。”
楚衡神色不变:“萧大人急什么?待我们从南疆回来,自会安排你们父子相见。”
萧远道眯起眼:“楚相这是……不信任我?”
楚衡轻笑:“萧大人多虑了,只是云琅公子近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萧远道心中警铃大作——楚衡在拖延!他强压怒意,沉声道:“既是我儿子,我总该知道他是否安好。”
萧宾月适时插话:“父亲放心,云琅很好。”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前些日子,他还救了我一命。”
萧远道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什么?!”
楚衡眸色微冷,似笑非笑:“看来萧大人并不知情?”
萧远道胸口剧烈起伏,脑中一片混乱——萧云琅救了萧宾月?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二人何时见过面?无数疑问在心头炸开,他却一个都不敢问出口。
最终,他重重坐回椅子上,嗓音嘶哑:“你们到底想怎样?”
萧宾月看着他,轻声道:“父亲,我们只想保全萧家。”让他毁在我的手上!
萧远道苦笑:“保全?如今这局势,萧家还能保全?”
楚衡淡淡道:“只要萧大人配合,自然可以。”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
萧远道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好,我配合。”
萧宾月微微松了口气,转身走向门外。临睡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萧远道佝偻的背影——心中冷笑:这才到哪,萧远道你的报应还早着呢!
楚衡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心疼了?”
萧宾月摇头:“怎么可能,只是觉得可笑,又有些感慨!”
楚衡挑眉:“哦?”
她抬眸望向漆黑的夜空,轻声道:“我们所有人……都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楚衡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吗?”
萧宾月没有回答。
远处,更鼓声声,夜色如墨。
次日,金銮殿上。
天色未明,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满朝文武或惊惶、或揣测的面容。秦王燕昀一袭玄色蟒袍,端坐于龙椅之侧,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一枚青玉扳指,唇角含笑,眼底却冷如寒潭。
“太子谋逆,意图弑君,已被诛杀。”燕昀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刀,“薛后同谋,现幽禁冷宫,待查清党羽后,一并论罪。”
满朝哗然!
兵部尚书赵崇第一个站出来,声音发颤:“殿下,此事可有实证?太子殿下怎会……”
燕昀抬眸,目光如刃,赵崇顿时噤声。
“赵大人是在质疑本王?”燕昀轻笑一声,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封染血的供词,“这是薛后贴身宫女画押的证词,要不要当众念一念?”
赵崇面色煞白,踉跄退后。
户部尚书刘昉硬着头皮上前:“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陛下龙体欠安,太子又……不知由何人监国?”
燕昀指尖一顿,缓缓抬眼:“刘大人觉得,谁合适?”
刘昉冷汗涔涔,不敢接话。
“陛下已有口谕。”燕昀忽然起身,从内侍手中接过一道明黄圣旨,当众展开,“即日起,由秦王燕昀监国,楚相辅政。”
圣旨上的玉玺鲜红刺目,众臣面面相觑,终究齐齐跪地:“臣等遵旨!”
就在此时,楚衡缓步出列,声音清冷:“臣有一事请奏。”
燕昀挑眉:“楚相请讲。”
“南疆近日异动频繁,边境恐生变故。”楚衡神色平静,“臣请出使南疆,查探虚实。”
此言一出,朝堂再次震动!
御史大夫周严猛地抬头:“楚相此时离京?朝中大局未稳,岂能……”
燕昀抬手打断:“准了。”
众臣愕然!谁不知道楚衡是朝中定海神针?此时离京,岂不是让秦王独揽大权?
工部侍郎忍不住低声道:“楚相这一去,何时归来?”
楚衡淡淡道:“短则一月,长则半载。”
燕昀忽然笑了:“楚相为国奔波,本王甚是欣慰。”他目光扫过众臣,意有所指,“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殿内鸦雀无声。
——谁敢有异议?
退朝后,楚衡独自穿过长廊,忽听身后有人轻唤:“楚相留步。”
他回头,见是萧远道。
萧远道面色阴沉,压低声音:“楚相当真要去南疆?”
楚衡眸光微闪:“萧大人有何指教?”
萧远道咬牙:“小女……”
“萧二小姐自然有她的去处。”楚衡打断他,语气冷淡,“萧大人还是多操心朝局吧。”
萧远道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楚衡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
等他回府时,天色已近黄昏。他站在萧府朱红大门前,望着门楣上“忠孝传家”的匾额,忽然觉得刺眼至极。
“老爷回来了。”管家迎上来,却见萧远道摆摆手,径直往西厢房走去。
西厢院内,春桃和夏荷在不舍地帮萧宾月整理行装。青黛手持一柄短剑,正在擦拭剑刃。见萧远道进来,青黛立即收剑入鞘,垂首退到一旁。
“父亲。”萧宾月头也不抬,将几件素色劲装叠进包袱。
萧远道盯着女儿利落的动作,忽然发现这个曾经温顺乖巧的姑娘,如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可是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喉头滚动几下,终于开口:“你真要跟楚衡去南疆?”
萧宾月手上动作一顿,抬眸时眼中带着几分讥诮:“父亲不是早就知道了吗?”